第27章-《暴君是个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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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虞姝逆着人群向外,    还有不少官员及其家眷在长街上,都敢着入宫参加宫宴,    陆陆续续的宫人端着菜肴,    都往延庆殿方向去了,唯独虞姝,飞奔向宫门口。

    不少人回头看她,    大概在想哪家的姑娘这般放肆,    竟敢在皇宫疾行,可还没有看清,    人影就消失在眼前。

    虞姝从未跑的这样快过,    她生怕贺云槿已经出宫了,    怕自己赶不上,    手上又抱着一坛酒,    又怕摔了,    高度紧张,在这寒冷的下雪天,她额头竟生出了薄汗。

    雪下的不大,    极其小的雪粒落在虞姝的头上,    寒风刮在脸上生疼,    可又舍不得放慢脚步,    若是赶不上,    殿下得多难受啊。

    她第一次发觉出宫的这条路竟然这样长,长到她跑的喘不过气了,    心跳似乎就在嗓子眼,    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她一手捂住酒坛,    一手捂住胸口,她也不是不爱动弹的姑娘,    上树下河还算利索,可穿的这样厚,突然跑这样久,还真有些受不住。

    等跑到宫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手抚在脖颈上,妄图用冷冰冰的手给有烧灼感的喉咙降火,要不然喉咙要烧起来了。

    喉咙口腥甜,她努力往下咽口水,生怕被渴死。

    站在宫门口举目四望,想要找到太子府的马车,可是门口马车太多了,太子府的马车那样简单,在夜色中无法找到。

    虞姝喘了会气,才问守门的守卫可曾见到太子殿下出去,在得到守卫否定的答案之时,虞姝舒了口气,好在赶在太子离开之前到了,现在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她站到角落,现在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都乱了,生怕被旁人瞧见,失了仪态,方才没有想这么多,此刻不急,就顾忌起来了。

    起先是站着,后面是蹲着,眼巴巴的看着宫门口,脚都蹲麻了,还是没有瞧见太子。

    虞姝低着头,有些懊恼,猜想是不是自己跑太慢,所以没有赶上,太子如今的情形,怕是守卫也不会在意太子是否离开。

    她抱着酒坛,酒坛都被她捂热了,可身上却冷了,跑了一身汗,休息一会热汗变成了冷汗,风再一吹,凉的她牙齿都在打颤。

    虞姝直叹气,心想宫宴眼看着要开始了,入宫的人也很少了,出宫的更是没有,那边的守卫都看了她好几眼,怕是奇怪她为何在宫门口蹲着。

    再等下去真的会等到殿下吗?

    她又冷又累,心里又失落,整个一落魄小可怜。

    虞姝慢腾腾的站了起来,罢了,想来殿下是已经出去了,她就别等了,待会宫宴散了再去太子府找他也是一样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为何在这?”

    是贺云槿的声音,不辩喜怒。

    虞姝惊喜的睁圆了眼,转身就看见那个等了许久的人,唇角弯弯,露出笑容,“殿下,我在等你呀,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宫了呢。”

    刹那间,贺云槿仿若在虞姝的眼中看见了满天星辰。

    袖中的手握紧,“等孤有何事?”

    他本该早就出宫了,转道去了一趟凤祥宫,那是母后的寝殿,自她去后便空置了,无人打扫,今日是除夕,他想去看看母后,这才耽误了一会,不曾想竟有人在宫门口等他。

    见虞姝唇都白了,小脸也并不红润,抱着那坛酒的手原本白嫩,此刻却是青紫一片,想来是在这里等久了冻的,天寒地冻,到底有何事值得她在这里等着。

    “殿下,这个给你。”

    虞姝把五彩符从袖中拿出,递到贺云槿的面前,眼里有些许骄傲,“这是我娘亲为我准备的五彩符,也送殿下一个,我可是特意从延庆殿跑出来的,险些跑断气,还以为殿下已经离开了呢。”

    贺云槿望着这个五彩符,更让他心口酸涩的是这只手,手背冻的看不出原本白皙模样,他伸手接过,“多谢。”

    虞姝把手缩回了披风内,笑意盈盈,“殿下不必谢,这个五彩符是我们岭南的传统,在除夕夜戴上可以保佑来年平安,殿下你瞧,我也有一个,是兔儿的,我给殿下挑的是老虎,希望殿下来年虎虎生威。”

    虞姝露出她腰间挂着的那个五彩符。

    贺云槿眉头微皱,竟有些不敢直视虞姝的眼眸,眸中宛如有万千星光,只肖一眼,便可以把他吸引进去,万劫不复。

    手指摩挲着这个五彩符,本不是多难得的东西,难得的这是虞姝送的,这是镇南王妃给虞姝,护她平安的,她却要把这样美好的祝愿分一点给他。

    她能到宫门口等他,想必也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事。

    他前世到底做了多少善事,才积下了虞姝这样的善缘。

    除夕夜,父皇不分青红皂白责罚,兄弟纷纷踩一脚,这就是他的亲情。

    可虞姝与他本没有关系    ,两人相处也不过月余,她却能拼尽全力从延庆殿跑到宫门口,把自己冻成了小冰人,只为给他送一个五彩符。

    轻飘飘的一个五彩符,此刻却重如泰山,压的贺云槿险些喘不过气来。

    “好。”

    贺云槿嗓音喑哑,有些说不出话,时隔多年,他再次感受到了除夕夜的温暖。

    “那我就不多说了,宫宴马上就开始,殿下且先回去吧,待会宫宴散了我就去太子府找殿下。”

    眼看着也耽误了不少时辰,若是再待下去,怕是会被圣上怪罪。

    “孤送你去延庆殿。”

    她身边也没有带婢女,从宫门口到延庆殿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不用了,殿下快些回去吧,外边冷,我这就走了。”

    这一来一回的,殿下也得靠双脚走,多麻烦呀。

    虞姝怕太子说不听,也不管他了,反正东西送到了,她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回跑,“殿下回去吧。”

    贺云槿甚至来不及喊住她,人就跑出去了,他把五彩符放入怀中,到底没有忍心,还是悄悄地跟上了虞姝。

    宫里看似安稳,却波云诡谲,光鲜亮丽之下不知道藏了多少白骨,他不想让她出半点岔子。

    虞姝跑的急,没有在意后面,一心想早点到延庆殿,所以不曾发觉后面跟着一个人。

    贺云槿看着她进入延庆殿,在原地站了一会,殿内此刻必定是觥筹交错,丝竹靡靡,热闹非凡。

    往年他在里头,倒觉着吵,可今日不在里头,却有些遗憾,若是年礼没有出岔子,那必定可以一整晚都见到她吧。

    一墙之隔,隔出了热闹与寂静。

    也隔住了她与他。

    贺云槿凉薄一笑,从坏中取出五彩符,摩挲着上面的虎头,虎虎生威,也不知来年有何惊喜等着他。

    捏着五彩符转身往外走,延庆殿再热闹又如何,不属于他。

    虞姝说了散宴之后会去太子府,那就足够了,他想要的不多,有她足矣。

    *

    虞姝在进入大殿之前理了下头发和衣裳,深呼吸调整气息,好在爹爹兄长教着学了点武,若不然今夜让寻常女子跑一趟还不得累晕过去。

    她进入大殿,这时宫宴已经开始,她贸然进去,众人的目光自然都落在她身上,她稳住步伐上前。

    凌珠瞧见郡主,这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是放下了,她都急的要哭了,下次再也不敢让郡主离开她的视线,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怕是死也难偿。

    “臣女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蓁蓁怎的来迟了,可是遇到何难事了?”

    乾德帝心情尚好,方才太子的事他早抛之脑后了,虞姝向来乖巧,想来也不会轻易违背礼节。

    “圣上恕罪,臣女方才到了延庆殿,却发觉给圣上带的梅花酒落在马车上了,臣女回头去取,这才来迟,还请圣上责罚。”

    虞姝怀中抱着那酒坛,宫宴来迟,总要有个借口。

    “哈哈哈,无碍,蓁蓁还记得朕爱喝梅花酒,该赏才是。”

    “这是臣女亲手所酿,也不知是否合圣上的胃口,若是圣上不喜,可莫要怪臣女贻笑大方。”

    虞姝这话略有些俏皮,放眼大燕,也没有几个敢这样和圣上说话。

    不少名门闺秀望着虞姝,颇为羡慕,虞姝敢这样和圣上说话,自然不是自大,而是有这个底气圣上不会怪罪。

    果然,乾德帝一听龙心大悦,“来人,快把郡主的酒呈上来,朕可得好好品尝,还不知蓁蓁竟会酿酒,若是好喝,可得好好奖赏。”

    闻言虞姝竟有些紧张,若是能得到那个奖赏……

    内侍把酒倒进酒杯,因着是宫外带进来的,有内侍提前试喝,免得出意外,虞姝坦然自若,这是必须的步骤。

    乾德帝端起酒杯在鼻端轻嗅,“闻着有清冽的梅花香,这燕京内,要数安国公府的梅花最多,虞府也有一片梅林,是镇南王妃的陪嫁,想来这梅花酒便取自那处吧?”

    “圣上好灵敏的鼻子,只一闻便晓得,臣女佩服。”

    “哈哈哈,朕来尝尝。”

    乾德帝轻呷了口,仔细品味,随即大笑,“不错,入口回甘,酒味不重,梅花香气却浓,喝上一口,仿佛置身于梅林,蓁蓁可真是心灵手巧,得赏,你说说想要什么?”

    其实乾德帝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重视的并不是这口梅花酒,而是心意,是蓁蓁亲自动手的心意,他这么多皇子公主,这次年礼中却无一人送了亲手制作的年礼。

    送上的那些年礼虽然贵重,可却冷冰冰的,毫无心意,还不如这一坛子梅花酒,让人喝了心里暖和。

    乾德帝心叹,镇南王怎就这般会养闺女,养出蓁蓁机灵可爱又乖巧,上次被踩碎的泥人,这次的梅花酒,都送到了乾德帝的心尖上,这样可心的小丫头谁不愿意多疼几分呢?

    “圣上喜欢便好,臣女不敢要赏。”

    虞姝心里的大石头放心,她已经喝过自己酿的酒,不如外头买的,可见圣上高兴的点不在酒,而在人。

    娘亲曾经说过,能让人喜悦的并非是物件,而是心意。

    就像娘亲送的五彩符,不是因为五彩符有多贵重,而是娘亲爱护女儿的心意才让人感动。

    所以要以真心换真心。

    “蓁蓁莫要推辞,你直说便是,想要什么朕都答应。”

    乾德帝见着确实欣喜,这句话可相当于空白圣旨,只等虞姝往上填写要求。

    满大殿的人都看着虞姝,不少人心中艳羡,长宣郡主怎就这般会讨圣上欢心呢?

    宫宴来迟,不仅没有责罚,还要赏赐,这份恩宠可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皇贵妃则欣慰的望着虞姝,心叹虞家的小姑娘长大了,还未及笄,光芒便要遮不住了。

    也有不少人往叶府那边看去,虞、叶两家是姻亲,同是地位贵重的士族,圣上重视长宣郡主,一样是在重视虞、叶两家。

    虞姝抿了抿唇,屈膝一礼,“圣上厚爱,臣女不敢再推拒,可臣女什么都不缺,可否要圣上一个答应,且先欠着,等日后蓁蓁想到了,再找圣上讨要。”

    “你这丫头,莫不是得寸进尺,哪能这样和圣上说话。”

    皇贵妃笑着嗔了句,蓁蓁也着实大胆。

    “哎,无碍,蓁蓁这性子朕喜欢的很,既然如此,就依蓁蓁所言,你想到了要什么,再问朕讨要。”

    难得如此高兴,乾德帝愿意纵着她,且蓁蓁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不会做越矩之事。

    “谢圣上隆恩!”

    虞姝磕头谢恩。

    满殿内无人不羡慕,长宣郡主就凭着一坛子梅花酒,便得到了圣上一个允诺,这可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还从未见人都这般荣幸,圣上也太宠着长宣郡主了。

    不少人想,若是晓得圣上喜欢梅花酒,便是送一车也是可以的。

    可恨失了先机,再送已是毫无意义了,不免扼腕叹息。

    可她们哪里明白,从始至终,虞姝在圣上面前地位便不一般,若是其他人送的,许是没有机会端到圣上的案桌。

    这恩宠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也羡慕不来。

    虞姝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凌珠连忙递上了手炉,方才郡主跑的太快,手炉都没拿,所有人都注意到郡主是多得圣上喜爱,可她一眼便瞧见郡主青紫的手背。

    郡主肌肤莹白似玉,娇嫩似花,受不得寒,稍微冻着些手背便要青紫一片,直到暖和起来才褪去。

    看着郡主的手,凌珠心疼的很,也不知是否找到太子殿下。

    虞姝面上虽淡然,其实手都快冻僵的,回到这温暖如春的大殿也没回过神来,倒是这个小小的手炉让她的手终于有了点暖意。

    燕京实在太冷了,偏偏虞姝怕冷,起先为了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梦回到这处处是陷阱的燕京,到了如今,待了月余,却险些要忘记那个梦境,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了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时光。

    许是太子殿下面冷心热,那只木雕的小兔儿,她不曾在殿下面前提起,他深夜来访,想来并不想旁人晓得,她明白殿下的心意就好了。

    还有先皇后留下的精致剪刀被她摔坏了,殿下也不曾怪罪,殿下分明是个极好的君子,她喜欢殿下的性子,是殿下让她觉得这燕京,兴许有不同的风景。

    这不,为了安抚殿下,她竟也舍得自己冻这么久,都要冻成冰雕了。

    也不知殿下回去了没有,虞姝往外瞧了一眼,雪越发大了,待会还得回府拿梅花酒,她没有想到今夜会发生这样的事,本打算明日再去太子府送酒,陪殿下小酌一杯,可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人人都要过除夕,殿下也要过,要热闹的过。

    之后虞姝没有再出什么风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该出风头就出,该低调也得低调。

    宫宴接近戌时才散,虞姝才站起来,如意来请,说是皇贵妃在延庆殿偏殿等着一道回端华宫。

    虞姝想了想,今夜肯定去不了端华宫,可也得和姑母解释一番。

    在殿内坐了这么久,虞姝已经彻底暖和起来了,行动也方便了许多。

    “姑母。”

    “蓁蓁,走吧,琬宜跟着淑玉去了嘉和宫,说要去看淑玉养的猫,一会就回来。”

    “姑母,我今夜恐怕不能陪您守夜了。”

    虞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方才答应了。

    “啊,这是怎的了?”

    皇贵妃顿住,还以为虞姝是有什么难处。

    “姑母,方才其实我是去了找太子殿下,我和太子殿下约好待会陪太子殿下守岁,抱歉姑母,是蓁蓁失约了。”

    虽然很想和姑母和琬宜妹妹守岁,可是虞姝觉得今夜太子一定比她们需要她。

    “原来是这样,无碍,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府里无聊,既然有人陪你便好,今日太子确实是受了委屈。”

    皇贵妃没在意,都是自家孩子,不必斤斤计较。

    想起太子,今日年礼一事,怕也不简单。

    “姑母,可以和我说说今日发生了何事吗?”

    虞姝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大的事,值得圣上这样对一个才十六岁的太子殿下,要他在除夕夜闭门思过,这样狠心。

    “唉,这事说来话长,先坐吧,我说与你听。”

    今夜也无事,倒不急这一时片刻。

    *

    到戌时还差一刻,贺云槿把火炉内的银霜炭点着了,关紧了门窗,免得暖气散了。

    今日入宫之前,他就遣散了府内下人,今夜除夕,他们也有亲人,虽然从前皆不尽职,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他也不想在今日清算。

    也不知为何,被虞姝教导的个个都表起了忠心,起初还不愿意离开,还是他再三命令才离开。

    他也没有想到会半路回到太子府,所以回来之时府内安静的能听见雪落在地上的声音。

    也不曾打算把他们再喊回来,这样也好,安静,待会虞姝来也就不必顾忌太多规矩了。

    他希望虞姝在他面前能放肆一些才好。

    火炉内的炭火越烧越旺,屋子也越发暖了,桌上的那盆梅花散发着清香。

    贺云槿坐在火炉旁,从怀中取出那枚五彩符,借着烛火,能清晰的看见上头的纹路,仿佛能看见一位母亲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的绣出这个五彩符。

    若是母后还在,也一定会为他做一个吧,母后的针线活很好,他还留有几件儿时母后为他做的小衫,细密的针脚,那是母亲对孩子的爱意。

    他也没有想到在母后去后他还能收到这样充满爱意的东西,虽然这爱意本不是给他,他只是借了虞姝的光。

    看着这个小东西,贺云槿嘴角的抿出些许笑意。

    宫宴一般都是戌时散场,贺云槿起身去给大门留了个缝,待会虞姝到了就能自己推门进来。

    之后又拿着蜡烛点燃了从大门口到他院子外面的几盏灯笼,免得她待会看不清路。

    回到屋子,桌上摆了几个果盘,都是些小点心,是他亲自去买的,想来她会爱吃。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做这样的事已是驾轻就熟,不似一开始还要犹豫纠结,如今却是想到就去做了,生怕哪点儿让她受了委屈。

    她那样如花朵般娇嫩的人儿,不该受任何委屈。

    做好这一切,他从书架抽出一本杂记随意看着,打发时光,也不知她何时能到,从宫里到太子府,怎么也得两刻钟吧。

    *

    虞姝从姑母口中得知全部经过,心中起了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姑母,这分明就是陷害。”

    “唉,我也晓得,只是圣上又不愿彻查,再被几个皇子一搅合,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怜太子又被责罚,我虽有心想说什么,却又怕贸然开口引起其他妃嫔注意。”

    皇贵妃向来是不管太子的事,应该说除了琬宜的事,其他皇子公主的事都不管,她虽是皇贵妃,位同副后,可到底不是正经的皇后,除了太子之外,皇子公主都有母妃,她也不愿多管闲事。

    至于太子,从前她也未曾想过要管,圣上不喜他,她管太多怕是会触怒圣上。

    可蓁蓁前些日子的话点醒了皇贵妃,若想保住虞家太平,就得押中未来天子,可除了太子,其余人都有靠山,他们凑上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毫无意义,唯独太子,他们是雪中送炭,珍贵难得。

    太子表面平庸无能,可蓁蓁愿意亲近,想来太子也并非是看起来这样简单。

    且太子比起旁人,好歹太子已是储君,坐稳太子之位兴许比坐上太子之位难,可比起那些连坐都没有坐上的,太子却是个优势。

    虞家并无谋权篡位的野心,却也想护住虞家上下数百人。

    兴许蓁蓁是对的。

    “姑母这样做是明智之举,这事必定是豫王或者宁王所为,太子近日得罪了这二人。”

    尤其是宁王,前几日才产生摩擦。

    “那你觉得这该如何是好?”

    皇贵妃见蓁蓁这般从容淡定,已不把她当孩子看待,兄嫂对孩子教导有方,蓁蓁才这般小的年纪就有非同寻常的见地,日后怕是不得了。

    “我不知,且先问问太子的意思吧,姑母,我得出宫了,怕太子等着急。”

    虞姝都不知太子是怎样的想法也不好贸然做决定。

    “好,快去吧,照顾好自个,可别着凉了。”

    皇贵妃拍了拍虞姝的胳膊,真想问问兄嫂是如何教导出的孩儿,琬宜与蓁蓁差不多大,可一个还只晓得躲在她怀里闹呢。

    虞姝从延庆殿出来,官员与家眷都差不多散去,长街上只有虞姝和凌珠了。

    “凌珠,待会我回府去取梅花酒,你带几个护卫替我办一件事。”

    今夜她们怕是没的休息了。

    “郡主吩咐便是,下次有事唤奴婢去做,郡主方才手都冻紫了,王爷王妃瞧见该多心疼。”

    在岭南,哪里受过这样的冻,回了燕京,倒是受了许多委屈。

    “无碍,现下已经不冷了。”

    虞姝摇了摇头,有些事凌珠和思岚能做,可是有些事只能她自己来做。

    太子殿下那个性子,连她都是废了不少心思才亲近起来,旁人更不可能与他亲近了。

    到了宫门口,虞姝提起裙摆上马车,看了一眼漏刻,“已经戌时过两刻了。”

    “是啊,方才耽搁了会。”

    虞姝低头捂住手炉,也不知太子等急了没有。

    *

    戌时过两刻,贺云槿放下手中的书,侧耳听去,外边只有雪花的沙沙声,并无其他。

    她还没有来。

    屋子已经暖和了起来,似春日一般,按理来说,也该来了。

    贺云槿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瞧,太子府不算热闹,唯独那几盏点燃的灯笼,和窗上贴着的兔儿的窗花有点新年的气息。

    那是虞姝剪的,歪歪扭扭,却非要贴到窗上,也是头一次,太子府的窗户上贴了红色的窗花,哪怕不好看,却格外珍贵。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贺云槿沉了口气,莫不是不来了?

    又兀自摇了摇头,不会的,她答应了他的事从未食言,兴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再等一会。

    贺云槿自我安抚着,复又坐了下来等着。

    *

    虞姝回到府内,本想拿了酒就走,其余的事已经在马车上吩咐了凌珠,可是觉着身上黏黏哒哒,是方才跑的太快出汗了,沾湿了里衣,弄的衣服黏腻的很,虞姝总觉得身上有味道。

    待会去太子府,若是穿着这身衣裳去委实不好,索性虞姝便让人装了热水来简单擦拭了一下,换了身衣裳,这样就清爽干净的多了。

    但这一耽搁,时间就过去不少,差两刻钟就亥时了。

    虞姝匆匆忙忙抱着酒坛子上了马车,“凌珠,我先去了,你准备好便来,待会听我信号。”

    “是,郡主小心些。”

    凌珠看着马车离府,也转身去忙了。

    *

    外边的雪渐渐地停了,此刻太子府安静的连雪落下的声音都没有了,眼看着就要亥时了,她还没有来。

    桌上的那本杂记已经停在这一页很久很久了,贺云槿哪有什么心思看书,大概是火炉内的银霜炭太热了,热的人心焦躁不安。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从宫门口到太子府再远,也用不着这么久,所以,她是不来了吗?

    贺云槿心中满是失落,从期待到落空,远比一开始就不期待来的难受。

    又等了一会,贺云槿轻哂,笑自己像个傻子,她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他就信了,还为她的到来做了这样多的准备,桌上的点心,茶炉内的水烧开了,又冷了,再烧,再冷,已经重复三次了……

    灯笼内的蜡烛也要燃烧到尽头,可惜从始至终都没有照亮她的路。

    他坐不住了,屋内太热,热的心口仿佛有火在烤,他起身出去,把门给锁上,今夜想来是不会来了。

    他终究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从门口一路进来,贺云槿把灯笼内的烛火都吹灭了,既然照不亮她的路,那谁也不配照这些蜡烛。

    回到屋内,贺云槿把茶炉内的火灭了,把茶水倒进了银霜炭内,炭火逐渐熄灭,变得冰冷,一如贺云槿的心。

    从期盼到渴望,从祈求到落空,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受过怎样的煎熬。

    他把怀中的五彩符放进了暗格,熄灭屋内的烛火,脱掉靴子上了床,不必再等了,她不会来,还不如早些歇息。

    贺云槿闭上眼睛,感受着外边的寒风吹过竹林,响起一阵呼呼声,闹的人心痒。

    也许,自始至终都是他贪求了,往年他不是这样的。

    年年除夕都一般,却觉得今年格外难受,一颗心像是在油锅里煎炸一般。

    也许是因为今年没有和父皇一起过除夕吧,贺云槿心想。

    绝不是因为她没有来,绝不是。

    *

    虞姝下了马车,却见太子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街道,除夕之夜,燕京无宵禁,大街小巷彻夜不宁,都是烟花爆竹之音,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儿童嬉笑之声。

    这才是过年呀,哪有小孩子不喜欢过年的。

    可是这些热闹仿佛与太子府无关,太子府像是筑起了一道大大的罩子,把太子府笼罩住,再多的热闹都侵染不进去。

    她忍着心酸,一步一步上前,去敲太子府的门,想着她已经和太子打了招呼,那应当没有锁门吧。

    可是一推,竟推不开。

    她皱了皱眉,抬手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半点动静,这太子府的下人又去了哪?

    难不成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竟又敢惫懒。

    “郡主,太子府的门似乎锁了,奴婢听不曾听见里边有半点声音。”

    思岚把耳朵贴在门上,什么都没有听见。

    “怎么会。”

    虞姝跺了跺脚,“是我来迟了。”

    “郡主,那可如何是好?

    要不然咱们回去,明日再来?”

    这大晚上的,虽说今夜无宵禁,可外边也冷啊,郡主特意前来,太子府却大门紧闭,太子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思岚从未见过有谁敢这般对郡主,让郡主吃了这样多的闭门羹,心中对太子也着实喜欢不上来。

    “不行,来都来了,再者我都答应了殿下,哪能言而无信。”

    肯定是因为她来的太迟了,想必殿下一定等了很久,虞姝十分懊恼,早知道就不换衣裳了。

    “那郡主打算怎么做?”

    思岚叹了口气,郡主的性子是真的执拗。

    虞姝退出去几步,想了想,眨了眨眼,看向思岚,颇为讨好的笑了笑。

    “郡主,不能再爬树了!”

    思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上次爬树,当晚就发了高热,吓得她和凌珠不轻,管家也被吓的忙进忙出,哪能再答应她这样无理的要求。

    ……

    “郡主,你小心些,小祖宗,真是要吓死奴婢。”

    思岚望向攀着树干的郡主,她是有心要拦,可是拦不住啊。

    郡主想做的事,怕是王爷王妃都拦不住。

    “没事,我知道的。”

    虞姝小心翼翼的踩着树干,她也不想在大好的日子摔一跤。

    她没打算下去,就是想在墙头喊太子,这里距离太子的屋子最近。

    好不容易爬到墙头,她坐了下来,手上扒住枝干,这要是摔了下去,可就没有人接了。

    她四处望了望,坐的高些,就能看见整个太子府都笼罩在黑暗中,连一盏灯笼都没有,不似其他地方灯火通明的,印亮了整片天空。

    清了清嗓子,虞姝开始喊人:“殿下,太子殿下睡了吗?”

    虞姝莫名有种做贼的感觉,也不知道殿下睡了没有。

    贺云槿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却始终没有入睡,睡不着,外边太吵了,有烟火爆竹的纷乱声。

    可这兴许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心头有事,睡不着。

    干巴巴的躺着,心里百转千回,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忽然,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还以为是他幻听了,转了个身,那声音犹在耳边。

    “殿下……”

    真的是虞姝,贺云槿翻身从床上起来,穿上靴子,他方才没有脱外衣就躺下了,告诉自己是怕被褥太薄会着凉,可谁又说的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贺云槿疾步从屋内出来,就瞧见黑黢黢的墙头似乎多了个人,披风的绒毛是白色的,在夜色中很显眼,像是白雪。

    “殿下,你终于出来了。”

    虞姝看见太子,总算是把心里的石头放了下去,还好殿下没有睡着。

    贺云槿走到墙根下,仰头看她,“你怎的又在墙头?”

    “殿下,我也不想啊,可是太子府关了门,我怎么敲门都没有动静,只好出此下策。”

    虞姝的语气里还有淡淡的委屈,她可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总是爬墙传了出去怕是没有媒人敢上门了。

    “夜深了,你还来做什么?”

    贺云槿的声音有些冷,实则身后的手微颤,她来了,没有食言。

    “哎呀,殿下,对不起嘛,我来晚了,是因为方才从延庆殿跑到宫门口出了汗,觉着身上黏腻,这才回府换了件衣裳,没有想到殿下就睡下了,殿下别生我的气呀。”

    虞姝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小奶猫,确实是她来的太迟,太子生气也是正常的,殿下吃软,软软的道歉,殿下很快就不生气了。

    听着虞姝的解释,贺云槿心里仅存的那点子气消散于夜色,只余下懊恼,她出汗是因为他,换衣裳也是为了见他,可他还把门给锁了,让她被迫爬上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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