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方喻同颤着声轻唤她,“阿桂……?” 阿桂纤长的睫毛如羽,并未随着他的声音抖动半下。 眼眸紧紧阖着,似是想要藏住那漂亮的琥珀色,不叫人看见半分。 方喻同紧张得声音越发抖,又唤道:“……阿姐?” 她最喜欢他这样喊她的。 可她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方喻同漆黑的瞳仁颤着,仿佛又到了他爹没了的那日。 他站在床前,看着他爹喷出一大口浊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那时候铺天盖地的绝望,也如现在这般。 似是快将他吞噬淹没,只有如坠冰窟的冰冷与黑暗。 方喻同怔了片刻,如梦初醒后,弯腰将阿桂抱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 才发现她力气明明那么大,可身子却这么轻。 轻得好像就快要从他怀里飘走。 他留不下她。 方喻同眼眶发热,却不及她身上滚烫的十之一二。 他再熟悉不过,这意味着什么。 瘟病。 方喻同在瘟病大营里待了几日,自然知道得了瘟病的人若是发病会如何。 有人咳血,有人发烫,也有人肌肤溃烂。 虽瘟病显露的开端不一样,可结局却一样。 都是死亡。 方喻同垂下眼,攥紧拳头,慢慢蹲下来捂着脑袋。 绝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都怪他…… 若不是他进了瘟病大营,阿桂在那边大营待得好好的,根本不至于染上这瘟病。 懊恼自责片刻,方喻同忽然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 找大夫。 阿桂才发病,他可以给她找到大夫的! 他爹走的时候,他就找不到大夫。 可那是因为在村里,且身无分文。 可现在,他就在苏安城,兜里还揣着二十两银子,总能救她。 方喻同跑得大汗淋漓,终于找到了一间医馆。 他跑进去,坐堂的大夫见过太多他这模样的人,立刻提起身边的药箱,急问道:“病人在哪?带我去?” 方喻同怔在原地,半晌,他忽然又跑了出去。 坐堂大夫皱起眉,摇摇头坐下。 哪来的小孩,把医馆当成玩儿的地方了? 看来这门槛以后还要加高些。 方喻同又一股脑跑到河边,扶着垂杨柳喘气。 他刚才一愣神才想起,不能找大夫。 若大夫知道阿桂得了瘟疫,定会报了官兵,将他们抓回去的! 去了那瘟病大营,阿桂就算是两只脚都踏进了黄泉,再也无力回天。 现在这样,他还能拉她一把。 像阿桂将他从地狱里拽回来那样。 他也要阿桂好好的。 方喻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脚步急促。 一路走一路问人,至于打听到了城南落英巷的小酒馆。 赵力说他不当值便会在这儿喝酒。 可他找了一圈,意料之中的失望。 方喻同点了一碟花生米,趁机问跑堂的小二,“小哥,我瞧你脚力快,能否帮我去给赵力赵大人送个信儿?” “赵大人?”小二想了想,恍然道,“喔!我知道!他就在城东的难民营那儿值守,可我这实在走不开,你——” 他话未说完,看到桌上方喻同放下一枚碎银,立刻又转口道:“没问题,不就捎个口信,我很快便能回!你同赵大人是何关系,要捎个什么信儿?” “我是赵大人的邻居,他媳妇儿让我来捎信,说她又怀上了,福气好得很,如他得空便回家瞧瞧。”方喻同面不改色地想好说辞,又道,“小哥,烦请你原话转告赵大人,一个字儿都不要少。” “好好好,这是大喜事,我自然记得。”小二点点头,正要向掌柜的去告个假,这城南城北的,半个时辰便能打个来回。 可方喻同却拽住他的衣袖,目光执拗道:“你先说说待会儿见了赵大人要如何说?我怕你忘了重要的话。” 小二笑道:“这么简单的话,我总不会忘,平日里客官们报的菜名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对上方喻同漆黑的瞳眸,小二忽然觉得这小孩好怵人,马上老老实实说道:“我去自然是恭喜赵大人,说他媳妇儿又怀上了,真是好福气。” “不是。”方喻同紧紧看着他,“你当说,赵大人,你邻居让我来捎信,说你媳妇儿又怀上了,福气好得很,如他得空便回家瞧瞧。” 小二挠挠头,却被方喻同摁着将这句话背得个滚瓜烂熟,才让他离开。 看着方喻同打包花生米的背影,小二心里犯嘀咕。 这小孩……真够奇怪的。 不过管他呢,有银子赚就成! 方喻同将点的花生米用油纸包着,自个儿只吃了一粒,剩下的全带回了客栈。 阿桂仍昏迷不醒,脸颊潮红,身上烫得吓人。 方喻同有照顾他爹的经验,轻车熟路地将阿桂扶起来,半抱在怀里。 再将盛着温水的茶盏贴着她的唇瓣,小心翼翼地灌进去一点。 阿桂只喝了几滴水,便再也灌不进去。 透明的水渍顺着她的唇角滑下,到下巴尖儿凝成水珠,吓得方喻同赶紧用袖口替她擦干净。 若是顺着脖颈滑到衣裳里,那便不好擦,反倒容易着凉。 方喻同有些心急,若阿桂连水都喝不下,病情定会急剧恶化。 他叹了一口气,将兜里的炸花生米拿出来,轻声道:“阿桂,你说你最喜欢吃这个的,我刚刚出门,给你带了一些回来。” 阿桂还是安安静静地躺着。 没有任何反应。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