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霍建安与火-《守寡失败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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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建安一脸茫然:啊?

    岳欣然不再多说,只一脸遗憾地挥了挥手道:“少将军,就此别过吧。”

    这一次霍建安听懂了,他嘟囔道:“本来我还想阿岳你嫁过来,那个骨哨正好还给阿父呢……”

    这番嘟囔听来孩子气,却是意味深长。

    阿孛都日眉头深皱,这位少将军又变幻了笑脸,一指阿孛都日:“阿岳,哪日你要是烦了这马匪头子,只管来找我,我定会替你好好管束!”然后他双腿一夹,开开心心纵马远去:“走喽!益州逢春楼去!”

    岳欣然把.玩着那枚小小的沉睡鳞虫骨哨,这是第二次,有封疆大吏提醒她要蛰伏了,哨音本来就是用来传达信号,而安西都护府不再收茶砖更是一个明确无比的信号,这是一股安西都护府都不太愿意来趟的浑水。

    霍勇肯叫霍建安跑这一趟,专门来提点,岳欣然领情。只可惜,她从来不想轻易低头,这次就让她看看,这次的幕有多厚多深多黑,她能不能赤手空拳将它全部撕破吧。

    至于阿孛都日,岳欣然面上笑容不变,马匪头子?呵。

    阿孛都日:……

    霍建安在赤骝上却长长叹了口气。

    甲士首领不解问道:“少将军?”

    临行还坑了许多人,少将军这次应该玩得很开心啊,甲士首领不明白怎么少将军还一脸怅惘的模样。

    霍建安放开缰绳,双手叠在脑袋后边往马背上一躺,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摆出一张惆怅的面孔:“玩伴很难找的啊!”

    ======================================我是刚刚踏进火葬场大门======================马上就要飞进去的分割线

    随着天气渐渐回暖,草长莺飞,流水潺潺,身上冬衣还未能完全除下,山上却已经随处可见兔子松鼠蹦跳着经过,虫鸣鸟啼,好不热闹,小动物们总是比人类要更加敏锐。

    这十分艰苦的茶址探查仿佛也随这春和日丽而渐渐进展顺利,整个北岭郡内十数个茶址悉数看毕,这进展远比岳欣然自己的设想要快上许多,接下来,便是龙岭郡内的茶址了。

    阿田想着,出来这段时日,到得龙岭,时间又有宽裕娘子怎么也会回府打个招呼的,一是看看府中采茶之事进展如何,二来,娘子出来这段时日,府中必是挂心,也该回去叫上上下下安个心。

    宿在北岭郡的最后一.夜,他们就近歇在了龙岭郡内的一处客舍。

    大抵是因为要回到龙岭了,纵是十分疲惫,大家也难掩面上的高兴,似阿田,她其实在魏京长大,故乡更不是益州,可在龙岭这三载,不知不觉间,竟也将龙岭视作了“家”,马上就要回到心安之处,谁能不激动呢。

    阿田开开心心张罗了一大桌酒菜,这些时日的相处,也算是艰苦与共了,即使阿孛都日带着他那张嘴,居然也和阿方他们渐渐相处融洽,毕竟,阿孛都日浑身上下除了他那张嘴,其实还是很有用的。

    野外打猎寻食,辨别方向,难攀之道的探查,皆有赖于队伍中有了这么一个家伙,才能进展如此之快。

    阿方觉得自己是个十分大度之人,于是率先举杯朝阿孛都日道:“来来来,饮了此杯!”

    阿孛都日却摇头:“我不饮酒。”

    阿方&阿余&阿辛:果然一开口就让人讨厌,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阿方一笑:“那我干了!”

    这么些时日下来,居然大家也习惯了,否则天天气到爆肝,去看向太医抓药还得费银钱……

    于阿方几人而言,回到府中意味着就能换个班,毕竟,他们都是新招募的部曲,出发之时,只以为是护送六夫人到扼喉关打个来回,哪晓得,居然要保护六夫人一路如此之久,他们先前从来没有承担这般重任,一直小心警惕,生怕出个意外。

    回到府中,便意味着这重任能够交托给府中那些更老练的同伴,不必再如此提心吊胆,哪能不高兴呢!

    这般气氛之下,哪怕他们当中杵着一个这么不讨喜的家伙,居然也其乐融融,大家吃吃喝喝,聊聊路上的趣事,连岳欣然都浅浅饮了几杯,几人带着余兴到夜深才各自散去休息。

    岳欣然在梦里只觉得周遭光怪陆离,似有什么一直在晃着眼睛,她在梦境中竟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在哪个吧里,那些闪动的肯定是哪个傻叉设计师搞出来的闪瞎人眼的射灯。

    可是,不对啊,虽然是射灯在晃着眼睛,可她怎么觉得好像自己也不停地在晃动,难道她是在哪个渡轮的酒吧里?她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怎么觉得这么口渴……

    然后有人托起她的下巴,清水喝下去,岳欣然猛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被抽离的五感才渐渐回归,前面刺眼的光线晃得她睁不开眼,鼻子里呛人的气息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耳边传来惨烈的奔走哭号……

    岳欣然倏然抬头,然后,眼前这人间炼狱叫她呆呆看着,无法眨眼,不能动弹。

    这是一场岳欣然生平只在屏幕上看到过的熊熊大火,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滚烫的热度竟叫她浑身冰凉,仿佛身在极地。

    这里不过是北岭郡与龙岭郡交界之处的一个小小乡镇,百姓不过近千户,能有多少屋舍?竟烧出这样一场滔天大火……

    在无数人的奔走哭嚎中,一桶又一桶的井水浇到熊熊大火中,却不过杯水车薪,哪里止得住。

    一间又一间房屋轰然倒塌,不知道那下面有几人尚在梦境中,永远无法自这炼狱中醒来……

    有人脚步匆匆自她身边经过,只解上身上犹带体温的外衣,语气急.促地叮嘱道:“藏好!不要出去!”

    岳欣然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藏?

    然后她眼珠转动,直到此时,才发现她竟然是在小镇之旁的一座小丘上,身上披着阿孛都日的外衣,她坐在一处灌木中,视线所及之处,滔天烈焰直冲云霄,沉沉天幕之下,好像一只恐怖的巨兽在狰狞地张牙舞爪,嘲笑着她曾经的不自量力。

    你不是想知道这天幕有多黑多沉多厚么?

    眼前这场大火……就是答案。

    岳欣然深吸一口气,在烟尘夹着滚烫又冰凉的空气吸入肺中,叫她想咳出眼泪,又要觉得冰寒入肺,可是她睁着眼,不论是头顶黑沉的天幕,还是眼前这火光冲天的狰狞,她都要一一记入脑海之中,此生绝不相忘。

    远远地,她看到有人朝山丘奔来,她捏紧了拳头,环顾四周,阿田与阿方俱都不在,她现在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生死如何?先前那一场酒席回想起来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

    岳欣然只低头拾起脚边一块石头,神情漠然,冷冷俯视着那奔跑上来的人,对方手中所举的利刃映着火光,闪着冰冷的寒光。

    可岳欣然心情却莫名平静,她竟然还在想着,老头子曾经要她回答那个问题,是不是,老头子也曾经有这样的时刻,看到黑暗深沉冰冷的一切在发生,看到那么多的无辜者葬身火海,看到黑幕之下手持利刃者张牙舞爪……

    是不是他看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才将那个问题一遍又一遍地刻入他心中,那几乎是向上苍发出的诘问久久盘桓,才叫他到临终都不曾忘记。

    我以为自己可以给答案的。

    在熊熊炎光中,举着刀刃的狰狞面孔渐渐可以看清,但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岳欣然握紧手中石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无比的确认,如果还有机会,再黑再沉再厚,她一定要捅破头顶这片天!

    便在此时,只听寒光一道又一道,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上竟是惊恐,只无力举着手中长刀,然后犹如多米诺骨牌般一个接一个扑倒地。

    岳欣然一怔,然后她干净利落地扔了手中石块,从灌木从中走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难掩怒气:“不是令你藏好么!”

    你又擅自拿什么主意。

    岳欣然走到最近那一个带刀匪徒面前,火光映天之下,她看到清楚明白,原来这一个个家伙背心中箭。

    她俯下身,去拿最近那把刀,那匪徒却紧紧握着,甚至挨手来竟要去砍她。

    岳欣然冷静地看着对方失血抽搐,那一刀失了准头,她轻松地侧身避开,俯视着对方那紧握长刀的手无力地垂落,然后她才再次上前,这一次,她认真地掰开对方的手,将那把刀握在手中。

    身后低沉的声音十分冰冷:“刀不是这样用的。”

    接着,岳欣然手中一空,她再次一怔,那把刀不知怎么就被对方握到手中,然后火光掩映之下,有人一手揪起方才那失血匪徒的头发,令对方露出脖颈,另一手握着长刀,就好像曾经在市集看到过的杀鸡宰鸭一般,总是从露出脖颈开始……

    岳欣然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没有眨一下眼睛,然后一声叹息,有一只温暖宽大的手自身后掩住她的双眼,视线中,火、刀、血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像方才不过一场电影,现在屏幕才关掉。

    然后,岳欣然才觉得冷,好冷啊……就好像从头顶到脚底都被浸在了冰水中一般,叫她情不自禁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衣。

    然后,她的神志好像才清楚地回到这具躯体中,不,不是什么屏幕,鼻端传来前所未有的浓烈血腥气,那些火光、刀光都是真的。

    她拉那只温暖的手掌,看着那一个个被杀掉的匪徒,一字一句道:“我要亲眼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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