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鏖战血岭-《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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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人人裹伤。”这时,石虎已撤走目光,奔行于十里大营。谢奕喘了一口气,却吐出一口血,一屁股坐在地上,朔风刺耳,却不觉寒冷,慢眼看向身周佐近,但见身披黑甲的将士们柱着长枪,倚着石块,卧于草丛,沉重的喘息声,轻微的呻吟声,伴着吱吱虫鸣声……耳中百音参杂,眼前人影如鬼,谢奕嘴角却裂出一丝笑,拍了拍桓温的肩:“元子,悔否?”

    桓温抖了抖眉,将挂在肩头的一截血肠扯下,绕着手指打着转,吐息沉重,目光冷凛:“无奕,石虎纵军强取,其状疯狂,其势绝然,此间必有深意!是故,吾料瞻箦定然正衔尾追来,我等若可守得日出,或将逆转战局!”

    “日出,江南日出红胜火……”谢奕极力的睁开眼皮,钩月静洒冷辉,在他的眼中,却尽为一片血雾,概因他眼角的伤正不住的向外溢血。遂,抬起手掌,抹了一把脸,血水顺着掌缝涔涔而下,霎那间,浑身的泛力感层层袭来,情不自禁的一声低吟。

    “无奕!”桓温一惊。

    “无妨!”

    谢奕摆了摆手,却挥落一窜血珠。俩个血人,你看着我,我瞅着你,继而,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笑毕,两只带血的铁手紧握在一起,互一使力,同时借力而起。谢奕拾起长枪,桓温拔起铁锋,俩人肩并着肩,一任冷月刮骨,一任朔风裂袍。突地,谢奕纵枪吼道:“众将士,我等已无路可退矣!”

    闻言,满山漫野的黑甲神情一怔,扭头望向飞石,却见桓温哈哈一笑,枪指斜月,狂吼道:“众将士,苍月在上,冥土在下,桓温今夜得与诸君共亡于此,何其幸哉!”

    “共亡于此,何其幸哉!!!”月光下,满山黑甲扬刀的扬刀,振枪的振枪,崩弦的崩弦,仰天嘶喊!纵然卧于草丛者,即便断肢不全者,亦蹒跚而起,纵声咆哮!

    悲壮,冷肃。

    山呼如潮涌,稍徐,待得四野归静,谢奕踏前一步,枪指岭下漫野卷来的大军,叫道:“众将士,谢奕但有一息尚存,绝非背面朝天!如今,敌海欲覆,狂浪汹涌!诸君,随我杀敌!”言罢,将身一窜,跳下飞石,横打长枪,奔向来敌。

    “杀敌,杀敌……”

    “杀尽胡酋,杀尽胡头……”

    “杀啊,杀……”

    “唷嗬,唷嗬……”

    是夜,石虎尽起大军,由四面八方狂冲长蛇岭。

    不足百步的秃岭,刀光箭影。

    石头上,一名晋军踏足仰身,箭至满月,脱弦疾飞,一名胡人应声即倒,晋军正欲复弦,喉咙间却蓦然一凉,已中一箭,无边痛意传来,他却未倒,反而将身一跳,扑向石下胡人,将死之时,奋起浑身余力,猛地一口咬向胡人喉咙……

    草丛中,断腿的晋军拽着尖锐的石块,死咬着牙邦,贴着刮脸的荆棘,寸寸挪近一名胡人,继而,猛然一砸,正中胡人腿弯,趁着胡人斜倒之际,扭身扑上,扬起石块,用力砸,死命砸,直砸眼眶,将那胡人砸得稀烂。“哈哈,哈!”晋军嘶声大笑,笑声却嘎然而止,一截枪尖透胸而出……

    冷月,冷冷的注视这一切。杀戮,杀不尽的人头,填不满的血恨,喊杀声,充荡月夜。长蛇岭方园不过数里,却由头至尾,每一寸都在滴血,每一寸都在战栗。头颅不时飞起,状若寒鸟乍惊……断肢不住抛落,恰似风拆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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