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相会-《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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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横波左右瞧瞧,哟,院子里没人了耶。

    有人也没关系,她一个猎户女儿,被侮辱了,不能反抗?

    她一个居住在七峰山,见惯高人的,脾气不大好的猎户女儿,不能有几手漂亮的反抗?

    “去洗!”那少年犹自冷喝,他确实受过调教,无论怎样愤怒,语气都保持清冷,神态都不显狰狞,有那种冷冷淡淡的高贵味儿。

    天晓得景横波此刻最讨厌这味儿!

    “我脏?”她上前一步。

    “让开些!你知不知道你很恶心?”厉公子看她一眼,立即露出如见了黄毛虫的眼神,退后一步。

    “我脏?”景横波像是没感觉到他的嫌恶,笑嘻嘻又上前一步。

    “让你让开你没听见?”那厉公子怒声又退一步。他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拂袖转身要走。

    景横波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我脏?”

    “放开!”厉公子给她拽得险些一个踉跄,霍然回首,抬手便要拔出腰间的剑。

    手还没按到剑身,景横波忽然就到了他面前,和他脸贴着脸。

    这么近,她脸上的黄黄白白看起来更可怖,厉公子瞪大眼,生怕被她的“白癜风”给传染了,急忙撤步就退,“滚开!”

    他轻功倒是极好,撤步的时候衣袂飘飘,真有几分宫胤风神,想必也是着意调教的结果,别的武功不行,轻功最能装帅。

    但他连撤三丈,景横波就像附在他身上,硬生生贴着他飘了三丈,直到把他顶到墙上退无可退。

    “我脏?”她笑嘻嘻,吐了一枚瓜子壳在他脸上。

    四面还是没有动静,看来那些人并不介意她小小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滚!恶心的贱人!”厉公子终于飙出脏话,伸手拔剑。

    景横波“呸”地一口唾沫吐在他雪白的脸上,一抬手就拎住了他两边脸颊,将他那张姿容绝俗的脸,捏得整个变了形。

    “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才恶心!”她冷声道,“我很生气!”

    她很生气!

    这张脸实在是侮辱,侮辱!

    她一手狠狠拎住了那张脸,另一只手抬起,啪啪啪啪啪!

    正正反反,连扇十八耳光!

    个个落力实在,清脆响亮!

    扇完一边扇另一边,十八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扇到雪白成了红,红成了青,青又成了紫,紫成一大片,肿了眼歪了嘴。

    我扇!我扇!我扇扇扇!

    扇出满心狂怒,扇出一腔郁闷,扇出对这无耻世人的憎恨和鄙视,扇出对这无情老天的怒骂和抗争。

    我本无辜一俗人,无奈纠缠人间尘,可错可冤不可辱,谁若欺我我扇谁!

    啪啪啪啪啪!

    声响太脆太连绵太快,以至于无人来得及阻止。

    远远的倒是有人喊住手,但她就当没听见。

    眼看着那张绝俗的脸儿一片青紫面目全非,猪脸都比他好看,景横波才满意地住了手,在那张被扇得滚热的脸上,擦了擦自己有点发麻的手。

    她左看右看,满意地端详着这张脸,点头。

    这才对嘛,这张脸才该是他的,刚才那脸,看着太不爽了!

    随即她拎着厉公子,在墙皮上慢慢擦过去,擦了他一身的砖灰黄泥。雪白的衣裳斑驳得看不出原来颜色。

    擦干净墙之后,她将他破麻袋一样一扔。

    “这下你比我脏了哦。”她笑嘻嘻用脚尖踢了踢厉公子。

    “住手!”喝阻声此时才姗姗来迟。

    景横波眨眨眼,转身,看着赶来的那个头领。

    “这……”那头领扶起那少年,先检查了他的伤势,发现也只是皮肉之伤,那么多巴掌打得用力,位置却巧妙,连牙齿都没扇掉一颗。

    他微微放心,这少年虽然他也瞧不起,但多少也算门主精心培养的秘密武器,保不准还是门主的面首,真要伤得毁了容,计划也就夭折了。门主的怒火,他消受不起。

    如今只是皮肉伤,用点好药,好起来快得很,也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厉公子软绵绵挂在他手臂上,浑身都在发抖,这领头汉子皱皱眉,心中更多鄙弃——门主不是说这厉公子武功修为不弱吗?怎么竟然被一个山野丫头打成这样?再说这伤也不过皮肉之伤,至于这样作态?

    门主想必也是给他脸上贴金,看这小子德行,真真扶不起的阿斗。

    厉公子此时却有苦说不出——他武功真的不算低,先前他被扇的时候,明明来得及拔剑,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子手按在他脸上时,他忽然觉得内腑一空,什么力气都没了,体内空空荡荡冰冰冷冷,原先的真气,都化作一片乳白的气流,忽然逸散。就像……就像月光冷冷照满空室,带来微微的寒意,看见微光里四散的粉尘。

    但慢慢的,体内的真气又开始恢复,以至于他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着领头人那不满的神色,他羞于再对他说起刚才的异状,只怕说了之后,领头人更认为他怯弱无耻,为了撑脸面,故意说这山野女子是高手,而此刻他已经没有了证据,体内已经恢复了正常。

    “姑娘你太鲁莽了。”领头人转身冷责景横波,“厉公子是我们的贵客,你怎么可以对他这样殴打。”

    “那位美人姐姐告诉我,士可杀不可辱,谁若欺负我,我就揍他。”景横波转身就走,“既然这样,你们想必也不需要我带着见美人姐姐了,我回去了。”

    “站住。”那领头人一把抓住她衣袖,“这话真是你那美人姐姐和你说的?”

    “当然。”景横波蠢萌蠢萌地眨眼睛,“姐姐对我很好呢,山上的叔叔伯伯对我都好,还教了我很多东西呢。”她对着天空,张开自己雪白的手掌,反复欣赏,“你看我刚才的耳光,扇得好不好看?”

    领头人眼色一变——七峰山紫微上人和七杀之名,天下何人不知。大多数人自然想要结交,只是畏于那师徒几人,行事放纵不按常规,不敢轻易接触罢了。如今听这小姑娘说她得七杀指点,又觉得她刚才确实出手巧妙,顿觉心痒。

    如果能骗到些紫微上人的奇技……

    想到这里他决定放过这个女子。也就是打了厉含羽一顿嘛,很快就会好的。

    “你走了银子可拿不到,你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怎么回去?”

    景横波停住脚步,背对那人,唇角微微一撇。

    人只要有贪欲,都好对付。

    “送厉公子回去休息,记得用最好的外伤膏药。”那人又吩咐。

    厉含羽愤怒地呜呜挣扎,指着景横波大抵是要求重重惩罚的意思,可惜没人理他,一群孔武有力的仆人迅速将他拥进后院。

    景横波耸耸肩,看了厉含羽的房间一眼。

    此人有用,晚上再和他亲热一下。

    ……

    晚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地面闪着一层青色的油光,反射着远处客栈深红的灯笼,化开一片濛濛的艳,似新鲜的血。

    景横波拢紧了衣裳,想着等下要出门“借”点衣裳回来。

    她今晚打算和厉含羽好好谈心,需要一身漂亮的行头。

    这附近没什么成衣店,她打算去城中逛逛。正好看看各大江湖势力在本地的堂口规模怎样,关家川也是玳瑁一处重镇,据说大部分玳瑁势力在此地都有重要分舵,所以这一行人进城时行迹也分外小心。

    景横波还想找一找那个穆先生的踪迹,她当初一路出京,听了好几次这个名字,心中对这个人物及其组织充满好奇,以为必然是名动玳瑁的奇人。然而等她到了玳瑁,数次有意无意打听,都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这种情况,要么当初有人和她撒了谎,要么就是这个穆先生真的很厉害,盘踞玳瑁而隐身幕后,等闲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她对这样一个势力很感兴趣,毋庸置疑,三门四盟七大帮,是她的敌人,但这个穆先生,是敌是友,还在未知数。如果是敌,她需要对他有个了解;如果是友,那尽早拉入自己阵营。

    外面那一群人今晚好像有什么事儿,先前她听见了他们纷纷出动的声音。当然,她的屋外有留下了人看守,不过这对她不起作用,下一个瞬间,她已经站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远处有丝竹之声,关家川城西玉楼坊,是传说中的烟花红粉地,但其实也是各大势力堂口所在地。

    今天丝竹之声尤其悠扬响亮,似乎传遍了半个城,玳瑁王权衰退,没有宵禁,街上行人还不少,她随便抓住一个人问了,那人笑道:“北玳瑁的瓢把子们,今晚联合宴客,就在玉楼坊,你们女人离远点,若是被不小心看上就麻烦了。”转头对她瞧瞧,又笑道,“被看上也不错。瓢把子们喝完酒,总有个余兴节目。到时候全城的头牌们都会去,你也可以趁机出出风头。”

    景横波呵呵一笑,撒了手,心想没人管就是自由,本地那个民风够开放。

    时辰还早,她看看那处烟花繁华地,忽然兴起了去瞧瞧江湖盛会的念头。

    以往看黑帮故事,总觉得热泪沸腾,不晓得这古代版的黑帮宴客,会是怎样的鸿门宴?还有联合宴客这四个字,听来总觉得有点奇怪,据她所知,三门四盟七大帮,虽然不是都对立,但彼此关系错综复杂,是很难聚在一起饮酒的,如今联合请客,请的是谁?谁这么大面子?

    她到了玉楼坊,不用找,最大的一家灯火通明的便是。楼下街道上,吃饭的,走路的,玩乐的,都是一帮帮的劲装儿郎,穿着不同颜色衣服,个个眼神锐利,行路轻捷,带刀佩剑,煞气满身。而且都泾渭分明,明显属于不同组织。

    路边有两拨人在打赌,一堆人在起哄,有一方人输了,手起刀落,三根手指滚落街面。无人惨叫,大家哄笑。街上的路人走过,淡定地将手指踢进阴沟。

    这是在大荒其余地方都看不见的场面,满是阴狠的暴戾,含蓄的凶煞,沉默的嗜血,淡定的肉搏。

    这里是江湖的天下。

    景横波端着下巴,想着总有一天得让这些家伙都老实滚回自己的老鼠洞里。

    街上除了武人,剩下的就是女子,整个玉楼坊都是烟花地,烟花女子自然遍地都是,几乎每个头目打扮的人身边,都依靠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并且根据头目地位的高低,女子的容貌质素也有所变化。从街尾到街中心的玉楼,就好像看见了丑女到美女的阶梯性转化。

    这种地方,反倒不需要费心改装了,景横波到了晚上,皮肤恢复正常,她坦坦然地走了进去。

    一开始没人注意她,女人太多了,可当一个喝醉的家伙无意中将手中的灯笼晃到了她面前时,那个人大大一怔。

    四面的人也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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