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且别云山下红尘(一)-《燕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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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皱眉看他:”师傅,我记得七年前第一次见你,在我娘的窗外,那时你话并不少,怎么没过多久,你就不会说话了呢?“

    近邪还是那张玉似的俊俏的脸,也玉似的万年无表情:”因为我后悔。“”后悔?“我大奇,这许多年来,我很少提到当年的事,所以这个问题盘桓在心很久也不愿去问,然而今晚是个特殊的日子,我想我有权利放纵一回。”后悔多说了话,多吟了诗。“

    我一震,看着近邪,他目光明澈,神色宁静,我一直不知道他是否痛苦,为六年前与娘那匆匆一面即是诀别,可如今我想,正如六年前的今夜,我失去了娘一般,他亦将那夜竹影长窗前的交谈回忆成最后的绝音,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而昔人,早已不在。

    我们的纪念和痛苦,其实是一样的。

    这个认为自己的一句”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一语成谶,给娘带来不祥预兆的男人,难道,这许多年来,都是活在思念与后悔中么?

    所以他收敛了锋芒,磨平了嶙峋,收回了太多可以不出口的话,只为那夜,对那女子,他未曾好好珍惜。

    我的恼恨突然如烈火熊熊燃烧起来,却不是对近邪,珍惜?最该珍惜我娘的那个人呢?

    据说他是我爹。

    据说他近日又要上山。

    而昨日,是娘的忌日。

    这算什么?

    我站起身,在近邪清冷如水晶的眼里看见我自己,七年的时光,如此巧妙的脱去了童子的青涩与稚嫩,那个俏生生立在近邪眼里的女子,修长,眉与眼都比这夜还黑,一袭白衣猎猎飘扬在崖顶的风里,而散开的发如墨菊千丝,绽放在纤细的肩后,冷艳而,无限张扬——

    我很喜欢这北地的山。

    春有繁花冬有雪,夏有凉风秋有月,而那花耐寒,那雪洁净,那风高远,那月清透,有种大气朗阔的美。

    云南若那是滑腻柔软的丝绸,这北地深山便是纹理疏朗的布帛,耐看而感觉舒爽。

    我更喜欢俱无山庄的晨。

    四季长青的苍松翠柏间,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硕大而浑圆,火光般穿入这千里茫茫连绵山脉里,瞬间驱散这晨间乳白色的薄雾,而飞鸟宛转的掠过,云霞里划出极美的身姿。

    我总在此刻练剑,照日照着天际那轮日,越发明光四射秋水生寒,薄而轻俏的剑身翻卷出七色霓彩,变幻万千。

    劈、刺、截、抹、迅如飞风。

    却不惊宿鸟,不裂草叶,尺寸之间,辗转腾挪,尺寸之外,安稳如常。

    须弥剑法。

    以万物为须弥,武技为芥子,芥子入须弥,五识不能寻。

    近邪教我这套剑法时,我几乎为那绝世的小巧柔韧身法绝倒。

    很难想象一个男人也可以将身体弯折一至如斯,剑可以在肘底,腰间,足底,甚至发中,以人所难及的迅捷从人所难料的诡异角度刺出,鬼魅般无常,鬼魅般妖异。

    这是防守剑法,利于一招制敌,剑宜短,宜利,宜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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