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执行家法?-《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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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淡淡一抿唇,唇角刻一抹深深纹路,竟让人忽然感觉沧桑。

    太史阑却在走神,想着此刻若是容楚碰见,必不是这般隐忍深刻,让人内心如被指尖捺住的表情,他大抵还是会笑的,笑完了就有人要倒霉了。

    这么想的时候,她忍不住一笑,随即敛了笑容,觉得此刻此景,自己这么一笑,实在很傻逼很无厘头。

    她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弯唇,李扶舟已经看在眼里,他有轻微的不解,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

    一暗之后他恢复如常,把药壶放在桌上,走到榻前,先将司空昱放平榻上,随即扶起太史阑。

    太史阑起身的时候身子一歪——她腿麻了。

    她以为李扶舟必然要君子地紧紧扶住她的手臂,或者干脆推开她。

    然而她再次估计错误。

    李扶舟忽然手臂一展,将她往怀里一揽。

    然而他也没能将她揽在怀中——太史阑身子一歪那一刻,立即反肘后撑,肘尖顶在了他的胸膛。

    两人维持着这样古怪的姿势,停顿一秒,随即李扶舟垂眼,收手。太史阑收肘,站直。

    两人站在榻前,太史阑背对着李扶舟,李扶舟背对门,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好半晌,李扶舟才轻轻道:“我听说这边出事,赶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太史阑下巴对司空昱抬了抬,“司空世子救了我。”

    李扶舟看了一眼司空昱,忽然道:“你把我给你的凝元丹给他用了?”

    “抱歉。”太史阑答得简单,心中却也有些愧意,以李扶舟的身份,拿出的这东西应该极其宝贵,他又难免江湖倾轧,她该给他留着备用的。

    “这是我想等将来你能练高深武功时,给你增加内力用的,”李扶舟微微苦笑,“……倒忘记了你是个一向不看重外物的人,便宜了这小子。”

    太史阑不语,两人的呼吸都似乎被约束住了,压在司空昱沉沉的呼吸中。

    良久李扶舟才轻轻道:“太史……我是不是……彻底错了……”

    太史阑侧头看他,“不,只要忠于自己的心,怎么都不算错。”

    “心……”李扶舟苦笑了一下。

    他忽然上前一步,似乎要拉太史阑的手,太史阑立即后退一步,腿撞着床边,微微一响。

    随即有人声音嘶哑地道:“你要……干什么……”

    两人立即回头,发现司空昱醒了。

    他幽沉又绮丽的眸子还带着昏迷初醒的迷茫,却一把抓住了太史阑垂到榻边的衣袖,怒道:“……深更半夜……闯进门来欺凌女子……来……人……呀……”一边软绵绵地把太史阑往他身边拉。

    太史阑哭笑不得——这个一本正经的,我还深更半夜呆你房里里,你咋不觉得不对?扯住自己袖子道:“你操什么心?没事,睡你的。”

    司空昱却不肯放,问她,“刚才……刚才是你?”

    太史阑想着他是问刚才和他对答的人吧,“嗯。”了一声。

    司空昱似乎一愣,又似乎在沉思,半晌叹息一声,道:“命……”

    太史阑心想好好地他又感叹命运做什么?却听见他对李扶舟道:“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你出去。”

    李扶舟好脾气地笑了笑,道:“这是她的府邸,我来看她。”

    太史阑唇角一扯,心想温和李扶舟,原先一定不是温和的,瞧这说话多犀利。

    “她的府邸……”司空昱气喘吁吁地道,“……以后就是我的……”

    嗄?太史阑脑袋一转,难得地呆住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

    舍身相救的狗血戏码,不是该女人以身相许吗?她半分都没打算以身相许,还在考虑他养好伤之后赶走他,怎么他倒许上了?

    这片大陆真玄幻……

    李扶舟也怔了怔,随即失笑,“司空世子是吧?多谢你舍身相救太史阑,我想如果你需要这座宅子作为酬谢,太史阑一定也是愿意的。”

    司空昱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太史阑想扶一把,想想还是没扶,她怕这一扶她就给赖上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司空昱倚着床头,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语气却清晰了不少,显见得很是认真,“……但你的眼神……我看得出,你别想替太史阑做主,这个……我不允许。”

    太史阑忽然快步走了开去。

    她怕她站在面前,会忍不住把桌上的汤壶给砸到司空昱脑袋上去。

    那样不好,好歹他还是她的恩人。

    “司空世子。”李扶舟面对司空昱时,又恢复了他春风般的温和微笑,好脾气地道,“司空世子,我想,当你对我说出不允许三个字的时候,你已经不被允许了。”

    司空昱第一时间显然没有听懂,不过当他转头找到太史阑,看见窗前背对这边负手而立的太史阑,沉默抿唇的表情时,便明白了李扶舟的意思。

    他忽然笑起来,一边咳一边笑。

    “怕她不接受……怕她不喜欢,所以不敢……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她要如何看见你?”他不屑地道,“我不管……我做我想做的,不需要谁允许。”

    李扶舟似有震动。

    “你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太史阑转头道。

    “你像今晚这样……照顾我。”

    “没可能。”太史阑一口拒绝。

    “咳……”司空昱又在咳嗽,语气无奈,“……为什么会是你……唉……”

    这句话触动了太史阑心中的疑问——确实,为什么会是她?司空昱明明很讨厌她这样的南齐女子,为什么要跟着她,观察她,在要紧关头救她,现在还在李扶舟面前如此警惕,摆出一副保护所有物的神情?但他做这一切,又不像是出于怎样深切的爱,还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无奈,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理?

    李扶舟似乎也有同样疑问,“我不明白司空世子,似乎刚刚认识太史没多久吧?真没想到,东堂的世子,会如此义薄云天相救我南齐人。”

    司空昱沉默了一下,冷笑一声,“你南齐人生死……关我何事……”他似乎支撑不住,身子慢慢往下溜,“但她打开了我的藤囊,拿了我的……私记……按照我家族的规矩……从此她就是……”他倦极,缓缓合上眼睛,“就是……我的……”

    两个人都在凝神听他继续,结果他老人家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太史阑皱起眉——话说一半最讨厌!

    还有,私记?家族规矩?听起来不太妙,私记是那只鸟吗?他的鸟不是还给他了吗?

    李扶舟若有所思,忽然道:“看来你又招惹上了一些麻烦。”

    太史阑对那个“又”字很有点意见。

    “我就是来看看你。”李扶舟轻轻道,“十三命人给我传话,说了今晚的事情,我不放心。”

    “我这边没事,十三受伤了。”太史阑道,“你去看看他吧。”

    “他受伤了?”李扶舟一惊,道,“他怎么没和我说。”

    “也许是怕你担心。”太史阑眼睛一转看见那药壶,“我还以为你这是带给他的,气味好重。”

    “我不知道他受伤,当然不会带给他,这是给你的。”李扶舟道,“你伤势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后期补养还是要注意,这壶药里有百年丁藤,对女子很有好处,也可以修补你的经脉,趁热喝了吧。”

    “好。”太史阑走过去,倒了一碗药汁,仰头一气喝了,药味极苦极涩,难喝得出乎她意料之外,好容易一鼓作气喝完,随即便觉得要呕吐,忍不住扶住桌子垂头强忍。

    “你怎么了……”李扶舟快步过来,看她脸色煞白,忽然张臂抱住了她,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背上。

    太史阑立即向后一让,她本身就靠着桌子,这一让不过是将桌子撞得一阵震动,砰一声放在桌边的药壶倒下,李扶舟抽手去扶,壶虽然扶住了,药汁却溅了他一身。

    太史阑身子一侧,此刻才感觉到一股热流自背心透入,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顿时减轻很多,心知刚才李扶舟是替她疏气平胃,不禁有点尴尬,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

    然而李扶舟向来谦谦君子,之前她隐晦向他表示好感时,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举动,此刻她已经明白表露拒绝,他反而稍稍改了风格。

    “对不住。”她道。

    “无妨。”李扶舟神态如常,将袖子稍稍打理了一下,只是那浓重独特的药味,一时半刻是去不掉了。

    “我去看看十三。”

    “我陪你。”太史阑也不想再呆在司空昱的房里,这人各种诡异。

    两人到了赵十三的屋里,赵十三还没睡,景泰蓝在他身边睡着了,脚丫子蹬在他肚皮上,赵十三的表情,似乎被蹬得很荣幸。

    看见李扶舟,他还笑了笑,道:“麻烦先生了。”

    “十三你受伤怎么不告诉我。”李扶舟自怀中取出一瓶金创药,递了过去,“外敷内服都可以,每日三次。”

    “谢了。”赵十三忽然嗅嗅鼻子,“好浓好古怪的味道。”

    “我刚才不小心把药汤溅到了李先生身上。”太史阑解释。

    赵十三瞟她一眼,懒洋洋躺了下去,和李扶舟说了阵子话,两人便催她抓紧时间去休息,太史阑也不客气,出了门,却没有回房,看看天色,已经要亮了。

    “苏亚。”她对等候在门外的苏亚道,“陈暮的情绪安抚好了吗?”

    “他一直很犹豫。”苏亚道,“又想报仇,又怕报复。我跟他说,你不告,那些人一样不放过你,通城、北严、乃至今天的西局,哪个不想杀你灭口?天下之大,没有你容身之地,倒不如鱼死网破,把事情轰轰烈烈捅出来,那些人想要下手,还要考虑考虑后果。”

    “他怎么想?”

    “我看他是想通了,我们们已经秘密找来最好的讼师,替他写这份状纸。”

    “多带点人,先把他送出我的宅子秘密安置,陈暮要告状,不能从我这里出去告。”

    “是。”

    “之前我就让你们去找逃逸的龙莽岭盗匪,找到没?”

    “找到一个,按照您的关照,直接藏在了那里。”苏亚神情冷肃,“如果不是找到龙莽岭的盗匪,咱们还真的想不到,此事居然牵连这么广,背景这么深,居然最后顺藤摸瓜,一直引到了康王身上。”

    太史阑点点头,神情冷静。

    想要掀开龙莽岭的案子,光是保护证人和案犯就是一件头痛事儿,龙莽岭的盗匪早已被西局逼得四散,她当初抓获的那一批盗匪俘虏,在她被水卷走后,自然“全部失踪”,她从北严脱险之后就开始命人找,好容易找到一个,还是个知道内情的关键人物,但这个人怎么藏也是问题,藏哪里都可能被西局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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