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鲜花示爱-《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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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邰世涛因他举荐,入第二光武营,前不久也来西北参加历练,在容楚的安排下,他进了上府兵大营,邰家少年脱胎换骨,勇毅坚韧,几次和西番交战中身先士卒,很得上府兵总将边乐成赏识,现在已经是一个佰长,手下有一个百人队。

    容楚举荐邰世涛,本就有他的用心,一方面为国家培养可造之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容家不能完全被皇太后架空,脱离军界,那么,容楚通过他能掌握的光武营,利用光武营学生从军历练的规矩,对军界进行渗透,是个不动声色而又有效果的好办法。

    虽然有容楚的举荐,但邰世涛反而因此更加谨慎自律,生怕别人说他依靠关系上位,平常很少和容楚通信,这个时辰他忽然来了信,会有什么事?

    容楚在马上匆匆展信看了看,忽然笑了笑。”我还真没看错人。“他语气有点欣慰,又有点淡淡的不喜。

    属下询问地看他。”小子竟然也看出了西番攻打那兰山是虚招,也怀疑北严可能有险,他在上府兵大营不能随便出营,就旁敲侧击地问我。“容楚淡淡笑,”天纪家那位少帅怎么没羞死?连个初出茅庐的新兵都看出了西番的真正意图,他还守在那兰山!“”那您打算怎么回复?“

    容楚微微阖上眼睛。

    眼前晃动少年倔强的面容。

    那是他离家那天,大半夜地来到他的别业,急速地敲门,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国公,我不去光武营了!我要从军!我要救姐姐!“

    也是从他口中,他知道了太史阑的遭遇,一路追了过去,临行前少年要跟着一起,他拂开邰世涛牵着他衣袖的手。”你去是一个累赘。“他不客气地道,”你又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保不准还影响我从西局手中救走她。“

    彼时少年热泪在眼底打转,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声音冷酷,”记住太史阑对你最后说的话,在最有用的时候再去见她!“”我要从军!我自己去!“少年昂起头,眼底燃烧着怒火。”没有光武营的推荐,你只能进下府兵营,而上府大营内的军官,才能算高级军官。“他冷然道,”你从下府兵小兵做起,一步步走到上府兵,你算过要多少年?你打算七老八十才见她?“

    少年一下子放开手,似乎被那个漫长的年月数字所击中。”你去。“那晚他的声音魔咒般在夜色中回荡,”不要觉得被举荐羞耻,不要想着只靠自己力量不求他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顺风船你坐,有康庄道你走,为什么要傻傻多花几十年时间和努力去等一个一样的结果?依靠别人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永远依靠别人。我给你一条路,你给我走出更宽的道;我给你一座靠山,你自己再建座山——给太史阑靠着,一生无忧,才是你该做的!“”那好!“那少年声音比他更大,近乎于吼,”那你现在帮我保护她!等我建座山,让她一生靠着我!“

    ……

    容楚轻轻一笑。

    我帮你保护她,然后等你抢回来?

    ……好可爱的小子。”回信给他,就说无妨,西番就算有异动,也不可能穿过天纪和上府大营进攻北严,让他安心在营。“

    护卫微微有些诧异,但仍毫无表情地道:”是!“

    怒马如龙,飞驰而去,将刚才的回忆和答复,都踏碎在烟尘里。

    夜风掠动容楚飞起的长发,其间眼神似笑非笑,针尖一般锐利而亮。

    给她建座山么……

    等你给她建座山,我必已成为覆盖她的天!容楚翻云覆雨,将两大军一行省都玩弄于股掌的此刻,太史阑也在北严城头,迎面了三日以来的又一场更为浩大的攻击。

    城内粮食还可以勉强支撑,青壮临时编成的队伍也可以派上用场,太史阑连日连夜在城头,对方渐渐知道她的重要性,时时不忘对她进行凶猛攻击,但她身边有个李扶舟。

    个人武力虽然不适宜对战千军万马,但是有李扶舟在,再凶猛的箭,再狠毒的矛,都无法近身她三尺之地。

    一切都很艰难,但还在艰难的支持,有坚毅如山石、似乎永远不会崩溃的太史阑在,哪怕已经过了三天,所有人都觉得,还可以再继续坚持下去,但只有太史阑李扶舟等寥寥几人知道,最糟糕的情况来了。

    武器不够用了。

    两边现在都杠上了,西番军的主帅其实大可以一把火烧了外城,内城也会有池鱼之殃,然后西番绕城而去,照样可以南下或往北延伸战局,可是西番主帅可能先夸下了海口,如今得不到彻底的胜利,便无法和西番朝廷交代。

    所以双方便在这窄窄的内城前,像两头牛一样角对角抵住了。”太史姑娘!库里只剩两万枝箭了!“鏖战中,王千总奔上城头大喊。”太史!弓箭手们的弓又坏了十几个!“花寻欢抱过来一大批残弓,哗啦啦堆在地下。

    连续不断的射箭,终于让这些本就超龄服役的弓提前崩毁。

    太史阑嘴唇紧抿,现有的武器,不够再支撑一次进攻。

    她回身看看城头下——即使现在战争如此火热,城头上依旧在施工,武器出现匮乏的消息一传来,太史阑便下令,在北严内城主城门城头上扩建戍房,组织一大批工匠,临时制造和修理箭枝。

    这个决定引起很多人的诧异和嘲笑,临时造箭怎么来得及?修理就更荒唐了,修过的箭能射吗?没听过战场上临时修箭再用的。

    不过现在太史阑在北严是一言堂,没有人敢于违背她的意思,按照太史阑的吩咐,戍房里面还有一间小房,钥匙在太史阑一人手里,用途不明。”武器不够,就借。“太史阑笔直地立在城头,忽然跨前一步,走到城头风灯下。

    一直在她身侧的李扶舟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而底下西番军队看清楚出现的是她,立即疯狂地射箭投矛,各式长短武器,暴雨一样射过来。

    西番最近盯上了太史阑,特意安排了一队超强箭手和投矛手来应对她,只要她出现城头,迎接的必然是暴风骤雨式的攻击。

    哒哒连响,落箭如雨,西番人体质强健,名箭手更是不同凡响,很多箭落在了接近城头蹀垛的城墙上,插在墙缝里,还有些甚至越过城头,直扑太史阑,不过都被李扶舟手挥目送,送出千里之外。”你疯了!“被吓了一跳的花寻欢等人急忙蹿上来,把太史阑向后拉,”你又不是不知道西番现在盯上你,还敢走到灯下!“

    太史阑被拉走之前,探身从城墙上拔下一根箭,看了看,箭矢基本完好,箭杆被坚硬的城墙砖震出裂缝。

    而底下城墙上,还插着更多的箭和短矛。

    李扶舟一直看着她,忽然道:”你是不是需要这些箭?“

    太史阑点点头,却又道,”太冒险。“

    李扶舟笑了笑,忽然腿一抬,越过城墙。

    他颀长的身子跃起的那一刻,身姿流畅如飞云,又或者是一只穿入天光的雁,翅尖载着夜色靛蓝的光影,高处的风呼啦啦散开他的发,露出的半张侧影眉目美妙。

    所有人情不自禁抬头,目光沉醉。

    李扶舟一个跃起,更快地落了下去,他在城墙上游走,玉色的手掌轻轻巧巧一圈,便带起一大片插入墙缝的箭和矛。掠起的袍袂飘飞的影子,遮没这一刻城头的月色。

    西番兵也看傻了,等他们想起来操弓射箭,李扶舟已经抱着一大堆断箭残矛往城上掠来,掠到一半他似乎看见什么,身子忽然微微一斜。”唰!“底下反应过来的西番主将,终于亲自出手!

    这人臂力可怕,现在南齐军民都知道,此刻见他还是出手偷袭,不禁又惊又怒,大叫小心。

    太史阑上前一步,探头对城下看,底下黑沉沉的,没看出李扶舟到底要干什么,只看见飞矛闪亮的光影,倏地飞至——

    随即她就被花寻欢和苏亚狠狠拉了回去。

    飞矛呼啸,城墙上人人拎着心,城墙上李扶舟却没有改变他的初衷,还是斜着身子,双脚踩住城墙缝隙,单手抱着一大捆箭矛,另一只手,飞快在城墙某处掠过。”铿!“飞矛在他后颈处出现,雪亮矛尖,死神之眼!

    李扶舟收手!转头!缩肩!上身骨节咔咔瞬间微响!”啪!“

    飞矛擦过他的侧脸,钉入他肩侧墙头,溅起青灰色城墙砖碎屑,紧紧贴着他的肩。

    如果不是那一缩骨,只怕此时琵琶骨已经穿了。

    城上人紧张得停了呼吸,李扶舟自己还是那温淡从容的样子,笑了笑,看一眼那飞矛,轻轻一吹。

    几根断发从矛上吹落,悠悠同化在黑暗中。

    李扶舟一瞬间似乎有些出神,随即一笑,顺手把这只矛也拔了,夹在腋下,跃上城墙来。

    城上欢声雷动,李扶舟落在太史阑面前,将那堆残箭放下,太史阑正要问他是否安好,李扶舟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忽然变戏法一般变出一朵花,笑道:”送给你。“

    城上欢呼声一静。

    太史阑迈去的脚步一停。

    城头上女子们眼睛一亮。

    那朵花,看不出什么品种,玉白色,六瓣,中间托着淡绿色的蕊心,那种玉白很少见,不是常见的花那种单薄而柔软的白,亮而冷,瓣叶微厚有质感,望去如玉版,线条明朗,有亭亭之姿,却无媚态。整朵花看在人眼中,只觉得清而亮烈,姿态峻拔。

    在这硝烟弥漫血迹斑斑的战时城头,此刻这一朵花的干净、清丽、洁白、静谧、越发鲜亮而风姿独特。于烽火之间的不协调中,反生出极度的诱惑来。”刚才看见了这朵花,忽然觉得一定要采下送给你。“李扶舟擎着花,送到太史阑面前,最后几个字声音更低,”它让我……想起你。“

    太史阑听见身后有唏嘘之声,沈梅花似乎在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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