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心碎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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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看着齐云的眼神却十分复杂,不知是否自己心虚,齐云总感觉父亲的脸上罩着一层忧色,而这忧色却似乎并非冲着自己身体的这点父亲口中的“皮外伤”,齐云心里一惊,难道是一向手眼通天的父亲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传闻?齐云心里着慌,搂着父亲脖子的双臂更是紧缠不放,撒着娇和父亲磨叽了好大一阵,不过听父亲絮絮叨叨地问她的伤势,倒不像是有什么异样,齐云这才放下了心,看来是自己想多了,父亲平时表面一本正经,看到齐云受伤也还能故作镇定,可其实内心深处也还是有一丝慌乱的吧。

    齐云深深地叹了口气,歉疚地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叠被铺床的父母,终究还是觉得对不起他们。

    此后的一个多月,父亲“下令”让齐云在家里安心养伤,连手机都给收缴了,说怕她和同学朋友们联系上,心又疯野了。齐云虽然不断埋怨自己总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都快长出蘑菇来,可是因为心里的那份歉然,终究还是遵照了父母的意思。

    一个月后,终于卓美听她父亲转告她齐云已回市里、并已在家养伤近一个月的事情,登门来访。几乎差点没憋疯的齐云总算看到了一个同龄人,又是从小的闺中密友,难得地露出满脸笑容,拉着卓美的手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卓美却一反寻常地沉静,在齐云痛陈在乡村支教的革命家史、外加表达她对学生们的思念、以及因病无法再回去支教的伤心时,卓美一直紧紧地握着齐云的手。她的脸上挂着一个笑容,可是似乎很遥远,偶尔垂下的目光中还有淡淡的悲伤。

    “咦,卓美你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呀!”齐云嗔着捅了卓美一下,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勃然大怒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哪个该死的小帅哥给我们卓大小姐气受了?快告诉我,等我伤好能下床了,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卓美勉强地打起精神笑道,“胡说,我是受别人气的人么?”

    齐云摇着卓美手臂:“小美,你怎么了?你这样子让我很担心啊……我说,不会是真爱上哪个妖孽了吧?”

    卓美摇摇头:

    “我真佩服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帮别人打抱不平。我没事,你安心养伤啊……那个,先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呃……好吧。”

    齐云只好怏怏地松了手。本来她还想问问卓美,陆忧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还想让卓美帮她带个信,告诉陆忧有空的话就想办法来看看她……陆忧,她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陆忧。

    可是看卓美这个状态,应该没错是感情受挫,而且估计这次打击不浅,至少她从来没见过一贯乐呵呵的卓美如此。既然这样,齐云也不好冒然提起自己的男友,担心触动了卓美的伤心。

    她有很多话想和卓美说,卓美的脸上也明显有欲言又止的表情,可是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再次嘱咐齐云要注意身体后就出了门。和平日判若两人的卓美让齐云满肚子的问号,连自己的那份凄惶自伤都淡了,只是不住地猜测卓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百思不得其解。

    齐云暗自下定决心,等卓美明天再来,她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非拉住她不问出个究竟才团体。这样想着,只觉得一阵倦意涌上心头,斜倚着床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当中,她竟看见那个高高大大、干干净净的少年向她走来,是陆忧,带着一点熟悉的责备,说:“你怎么搞的?怎么人家支教都没事,就你弄成这个样子?”齐云抿着嘴笑了笑,因为听得懂他话音里隐含的心疼意味,所以也不辩解,只是伸出手,温柔地纠缠着他的手指,撒娇说:

    “陆忧,给我治病,你不是会用绿豆面捏成小饼子贴在脚心治病吗?我现在……也好难受。”

    “瞎胡闹,那是治发烧的偏方,你现在哪里又发烧了?”

    “人家就是在发烧嘛,”她不肯放手,硬拉着陆忧的手按在自己脸颊,那里果真绯红发烫,“你看,是真的热吧?你帮不帮我?”

    陆忧无奈地叹了口气,真的转身不知从哪儿捧出了生绿豆面,又打了一个鸡蛋清,和着清水捏成两个圆圆的小饼子。所有的程序,陆忧的动作、眼神,都和大二那年齐云发烧到医院里打点滴,陆忧偷偷去医院看她时的全无二致。小心翼翼地捏好了小饼子,陆忧红着脸捧到齐云面前,粗声说:

    “你自己贴吧,贴到涌泉穴,就好了。”

    齐云仰起头装睡,她才不要自己贴。她的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不住轻颤,陆忧当然看得出来,可是他也只是无奈地笑笑,轻轻解开了齐云的鞋袜,同时也庆幸齐云装作睡着,至少这样她就看不见自己的紧张和慌乱。

    齐云偷偷地眯缝着眼睛,从一条细细的缝隙中看着陆忧在为自己忙碌。他把两个绿豆面捏的饼子,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贴在了齐云双脚脚心,不前不后不左不右,正好是两个脚心最低洼处,边贴边轻轻说:

    “我们农村孩子,小时候发烧都不去看医生。我一烧我妈就给我这样贴两个饼子,贴上就见好。”

    果然他没有骗人,小绿豆饼刚一贴到齐云的脚心,齐云立即觉得从脚底升起两股清凉,遍通全身,让她整个人都清爽又惬意。齐云才满意地阖上了眼,就听见陆忧说:

    “你好好睡一觉吧。”

    她赶忙睁开眼,“不,你陪我说话,我不想睡觉。”

    她一边拉着他的手耍赖,一边努力和睡魔做着斗争,睡意朦胧中感到无究无尽的安心和甜美,直沁入心脾。可是这时她却听到一把清醒无比的声音,埋怨地说:

    “还说什么不想睡觉,靠在床头上就睡着了,也不盖上点被子,等下骨折没好利索先发烧成肺炎了,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齐云茫然地睁开眼,沮丧地看到母亲正费力地扳正自己的头,试图把她按到枕头上去,她一个激灵醒过来,无比失落,讪讪地坐起身来对母亲说:

    “妈,没事,我不睡了。”

    “不睡就起来吃饭,芹姨已经准备好晚饭了。”

    母亲扭头走出房间,留下一个优雅却略有几分疲惫的背影。齐云怔怔地发了一会儿愣,努力地打消着满心的遗憾情绪。嗯,不要紧的,她和陆忧很快就会再相见,陆忧别看整个人冷冷的,可他的确疼爱过她,以后也会一样疼爱着她的……他们两个早已经有过了比给脚心上贴绿豆饼更深入的接触,刚才她在梦中竟然都忘记了。

    齐云捂着嘴偷偷傻笑了一会儿,起身去厨房洗手,然后跑进餐厅。餐桌上摆的满满登登,都是她爱吃的菜,其中不乏有母亲亲自下厨的手艺。齐云从早晨到中午一直胃口不开,这会儿突然饿了,也顾不上说话,只是据案大嚼。父亲和母亲看到她胃口好,一扫前几日病恹恹的萎靡之气,满心欣喜之余,谈兴也浓了不少。

    母亲挟了一筷子菜,随口对父亲说道:

    “你上回说的齐云那个大学同学,你推荐到城建公司的那个,去了之后听说做的不错,同事都夸他踏实又沉稳。孙姐的老公就在城建公司,还是个分公司老总,现在都已经知道了那个新来的年轻人了。”

    “小孙的老公我也认识,他知道那小伙子是肯定的,不过倒不一定是因为那小伙子工作起来踏实又沉稳,”父亲喝了一口汤,才好整以睱地说:“我可不是否定那小伙子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不过这肯定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小伙子在和城建总公司何副总的千金谈恋爱,估计就快要成何副的乘龙快婿了。”

    “我说呢!不过要说起来这事也蹊跷,那孩子才去城建工作了一个月是吧,怎么就和何副的千金好上了?”

    “那又怎么样?”父亲不以为然,“你就没听说过年轻人之间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再说那孩子我看也不错,虽然家里是穷了点,在城市里也没什么根基,可是要论勤奋努力上进,都是一等一的,人也长得好,一米九的个子,我说句为老不尊的话,他是完全具备让富家千金一见钟情的客观因素嘛!现在都哪个时代了,也不唯出身论了。”

    “什么什么什么?”齐云听父母讲得热闹,好不容易才插进话去,赶紧八卦:“你们俩刚才说的这个人是我的大学同学?到底是哪一位呀,这么厉害?”

    父亲停下调羹,眼神从汤碗上方飘过来望向齐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母亲说:

    “好像……叫什么陆忧,是吧老齐?”母亲用手肘碰了碰父亲,向他求证。

    “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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