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心碎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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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忧摇了摇头,他早已经习惯于女友这种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小大姐脾气,也不以为意,马上就转而想自己的心事了。齐云则小心地摸着自己的脸,心里直打鼓,担心自己一会儿会不会忍不住笑场。

    没错,齐云带陆忧去买衣服是个“阴谋”。

    商业街确实是商业家,离齐云家三站地也是那么回事儿,不过,当然不可能是什么上个星期去买衣服时偶尔撞进去的小店。这家店主的是齐云妈妈过去在医学院教书时的一个学生,当年曾是最讨齐云妈妈欢心的高材生,下了课没事就泡在齐云家里,和齐云颇谈得拢,两人都是活跃、乐天、没心没肺的性格,又都迷古装武侠连续剧,遂照武侠小说里的方式相称,那位学生叫齐云为小师妹,齐云叫他师兄。

    后来师兄毕业后做了几年白衣天使,很快升成他们院当年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眼看青云直上前途无量,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就辞了职,要说这事本来就够使人大跌眼镜的了,可他辞职后竟然没去那种日进斗金的私立专科医院做什么镇院的“一把刀”,而是改行开了一家专卖外贸尾单的小服装店——这回都不是跌眼镜,而是能使听者惊吓到两颗眼珠直接弹射出眼眶了。

    齐云妈妈初闻这件事也是惊愕不已,怒其不争,很是埋怨了师兄一阵子,可师兄从始至终也没透露一句辞职的原因。齐云妈妈身居省建委主任太太,身上自然有几分势利气,见这学生如此不求上进,对他的态度也就慢慢冷淡起来,可师兄却一幅浑然不知的模样,还是乐呵呵的,逢年过节总不忘拎些礼品来看望妈妈。

    妈妈对师兄的敷衍态度总使齐云面红耳赤地不满,出于一种逆反心理,齐云就故意在师兄来家的时候笑脸相迎、嘘寒问暖。师兄职业变了,性格可没变,还是温和、憨厚,像周星星片子主角那样贱兮兮的搞笑。齐云心里想:人生也不一定要建功立业嘛,就开个小店,没事晒晒太阳、养只猫、做做菜、种种花草,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嘛。

    昨天,齐云到了师兄的小店里,红着脸半天才说明白:她们班上有一位同学,男同学,手头不怎么宽裕,可是现在需要买上一套上班穿的西装,请师兄配合她,把一套别人送给爸爸、爸爸收下后随意看了一眼就扔进衣柜不见天日角落的西装挂在货架上、伪装成是货品“卖”给那同学。

    “哗!哗!”师兄模仿台湾主持绕着舌头惊叹:“你这件今年春夏才发布的boss新款往敝店一挂,真是令敝店蓬荜生辉哪——哎,你打算卖多少钱?”

    “三百块行吗?”齐云虚心地问。

    “三百块?”师兄翘脚坐下,啪啪地按着计算器,“什么?三百块?我说云云,咱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不如便宜我吧,新款boss西装一套三百块,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师兄见齐云扭捏地绞着手指,气鼓鼓又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咧嘴笑了。

    “他谁呀?我们一直高高飞在天上的小仙女,”师兄停顿一下,狠狠戳了下齐云的脑门,“春心萌动这是要下凡呀?”

    齐云居然也不否认,脸涨得像个红苹果,眼睛里闪着蜜糖似的光,又甜又粘人。她拉过师兄的衣袖摇着:

    “师兄,你可得装得像点,要是穿帮了,他非跟我翻脸不可!”

    “放心!”师兄把胸脯拍得嘣嘣响,“我是干嘛的?奥斯卡金像奖得主!”

    这个齐云倒真是放心。于是按着胸口坐下,脸上的红霞一时未退,连锁骨的位置都泛起一片红潮。她低着头坐在窗口射进来的光线中简直像一尾煮熟的虾。师兄弓身擦着柜台的动作缓慢下来,故意装作不经意地问:

    “他对你到底怎么样,值得你这么倒贴嘛?傻丫头,听师兄劝一句,上赶着不是买卖啊!”

    齐云本来就又羞又窘,已经像一只轰轰作响随时准备爆炸的小炸药包了,师兄这句“倒贴”不偏不斜正好点着了她的捻儿,齐云砰地一下炸了,尖叫着抄起一只衣架跳起来打师兄。

    师兄忙丢了抹布,又是招架又是躲闪,被逼到角落了只得告饶:“仙女姐姐,算我说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齐云一手叉腰停下,俏脸绯红,犹自外强中干地瞪着师兄。

    师兄揉着刚才被齐云衣架抽着的胳膊,退到店门前占据好进可攻退可逃的方位,才对着齐云长吁一口气,贱兮兮地唱:

    “女人……贴吧贴吧贴吧不是罪……

    闷热的中午,齐云和陆忧一前一后地走进师兄的小店,师兄正蹲在柜台后面吃一只盒饭,看到主顾上门立马屁颠屁颠地掬着一捧比弥勒佛还灿烂的笑,殷勤地招呼道:

    “二位,看点什么?”

    齐云见师兄一脸谀媚的笑就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她赶紧把目光转向其它地方,幸好陆忧正拘谨地打量着四周的货架,未曾发现齐云的小脸上的瞬息万变。

    师兄先是随便向齐云推荐了几款女装,齐云皆说不好,又说:“是给这位先生看的。”

    师兄走到一个货架前,举起了齐云送来的那款西装,推荐说:

    “这款断码做特价,物超所值,要不要让先生试试?”

    陆忧看到那身明显质地优良、剪裁得宜的西装,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阵渴望的神情。齐云却先故意撇一撇嘴,语气挑剔地问:

    “老板,什么价钱?”

    师兄装模作样地翻吊牌。齐云扫了一眼,看见师兄特地腾出了一只货架,除了齐云送来的那身西装外,还挂了另外的几身西装做陪衬,这样齐云送来的衣服在满店稀奇古怪的“潮人装”之中显得就不那么突兀。齐云不由钦佩师兄有心,偷偷地向他翘了翘大拇指。

    师兄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没看见齐云的嘉许,他双眼盯牢陆忧,用一种低沉的、磁性的的声音,做广告似的念道:

    “二百八十元,真正超值,昨天刚降的价。”

    陆忧很是迟疑了一阵。片刻,他艰难地开了口:

    “老板,能不能便宜点?”

    齐云一愣,没想到这个价格陆忧也还嫌贵,她鼻尖掠过一阵酸意,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忧抢着说:“太贵了,谢谢老板,我们不要了。”

    师兄急了,一把用衣服横断了陆忧的去路。师兄说:

    “一百八!一百八卖给你们!看这位先生气质不错,穿回去,也为小店做个免费**广告嘛!”

    齐云被师兄近似拦路抢劫的动作惊得一怔,只得低头咬住下唇。陆忧的目光牢牢钉在那身衣服上,却仍眉头打结,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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