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公非辅,乃摄也(十三)殿试策论-《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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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ook chapter list     乾清宫东暖阁内,檀香缭绕。吏部尚书兼会试主考官叶向高垂手立于御案前,案头堆着三摞黄绫装裱的考卷,最上方的《泰昌元年会试总榜》用朱砂勾着三个醒目的红圈——这不是叶向高勾的,而是高务实勾的——如今也只有他这位顾命首辅能随意使用朱笔。

    “师相,此番会试共录贡士三百六十名,其中八股文七十满分者四人,六十五分以上者一百二十七人,选考科目最高得三十满分者三人,二十五分以上者二十一人。”

    高务实从安西军报中抬眼,鎏金炭盆的火光在他脸上跃动。他注意到叶向高官袍下摆沾着墨渍——这定是连夜校阅时沾染的。

    自科举改制诏下,礼部那帮老学究便如被捅了马蜂窝,这近一个月来,不知有多少弹章雪片般飞向通政司……然后被内阁留中不发。

    “坐。”高务实指了指紫檀圈椅,自己却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位门生。

    叶向高将鎏金铜尺压在榜单边缘,瞥了一眼师相画了圈的三个名字,道:“按新制,八股文与选考分数相加,这孙承宗以九十五分居次,其算学卷中最后一题,即‘自行发挥’一题,竟详细计算出万历三式步枪在当前我军实战装填速度之下,该以何等士卒间距发挥最大弹丸投送密度而不影响三段击时队形前后穿插。”

    高务实微微颔首,他倒是没料到孙承宗这么早就关心兵事。他的目光扫过“孙承宗”三字,眼前忽现前世史书中那位筑宁锦防线的老帅身影。指尖在“算学三十分”处轻叩两下,问道:“此人籍贯可是保定高阳?”

    “师相明鉴。”叶向高从袖中抽出履历册,“孙生乃万历六年举人,三次会试不第,此番算是学问大成,不仅程文写得好,算学更是满分。”他说着翻开册页,露出页脚墨迹未干的批注:“兵部请军事学院戚院正看过了,认定孙生的计算颇合战例,可以考虑引入军事学院教材之中。”

    窗外传来细雪扑簌声,高务实忽觉掌心微潮。前世那个在辽东与建奴周旋十余年的孙阁老,今生竟因算学脱颖而出,历史长河在此打了个奇异的旋涡,真有意思。

    “第八十五名梅之焕……”他的目光下移,努嘴示意“农学二十九分”的朱批,“可是麻城梅氏?”

    “正是。”叶向高微微躬身,“梅生在农学考卷中痛陈‘楚地田亩,十之七八诡寄宗室、豪门’,建议重新清丈时用三角测量法取代传统的步弓丈量。”他忽然压低声音,“只是其程文只得六十四分,大宗伯阅卷时批了‘文采斐然而经义稍逊’的评语。”

    高务实轻笑一声,指尖抚过梅之焕的八股墨卷。文中“君子务本”四字力透纸背,让他忽想起前世崇祯朝那个敢在午门鞭笞阉党的铁骨御史,如今却因农学入彀,造化当真弄人。

    当看到最后一个被自己朱笔画圈的“第一百一十二名徐光启”时,高务实的手顿了顿。榜单上“格物三十分”的朱批旁,还粘着片青檀叶——这是工部阅卷房特制的防伪标记。

    “上海徐生学贯中西!”叶向高难得露出激动神色,从考卷堆中抽出一本装帧特殊的册子,“他的格物考卷最后一题,画了个改良后的望远镜设计图,镜筒标注‘水晶透镜曲率1/4,配铜质调焦旋钮’,更难得的是……”他翻开末页,露出工笔绘制的镜片制作图:“此生还附上了自称可使玻璃更为通透的烧纸法门,工部试验之后认定其所言非虚。”

    暖阁外忽然传来孩童嬉闹声。小皇帝抱着鎏金暖炉跑过廊下,身后跟着抱《千字文》追赶的伴读高洛。高务实望着玻璃窗外上晃动的影子,恍惚间似见到自己当年与朱翊钧的童年。

    “传谕礼部。”高务实突然起身,惊得叶向高手中青檀叶飘然落地,“三日后殿试,本阁部将代皇上当场出题。”

    殿外北风骤紧,卷着雪花扑灭檐角宫灯。但见宫中新制的玻璃风灯次第亮起,将紫禁城的飞檐重阁映得通明如昼——这用京华精工烧制的玻璃灯罩,恰似徐光启格物考卷最好的注脚。

    高务实能为玻璃发展提供的技术思路已经用尽,想不到正担心青黄不接呢,徐光启这位前世明末科学巨匠就出现在了会试总榜之中。

    三日后,殿试如期举行。

    保和殿的蟠龙藻井垂下十二道金丝绦,徐光启跪坐在东首第三列,腕间悬着的却是一枚万历三十年南京钦天监颁制的浑象仪腕钏,这是去年他参与修订《大明寰宇历》时,京华集团发放奖章——因为高拱、高务实的改革,如今举人们参与实际差事的机会大大增加,徐光启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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