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②章-《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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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叔买了点水果,早春的西瓜,进口的车厘子,还有山竹,一路翻检着走,单价都不便宜,总担心摊主是给他缺斤短两了。

    快到私人会所时,一抬头,看见一辆车。

    黑色悍马,那么大的家伙,气势汹汹的兽一样蹲伏着,顶上一排狩猎灯,像怒气冲冲质问的眼睛。

    张叔站着不动。

    罗韧从车后绕到车前,倚着车头站定,抱着胳膊,抬起眼睛看天。

    今天天不错,蓝湛湛的天幕上,飘一两丝云。

    明明是在等他,但是不看他,气定神闲。

    张叔笑起来,他有点喜欢这年轻人了。

    有点意思,不管结果如何,是男人就该追过来,那是你的女朋友,没有了就该找,不用顾忌、忌讳、犹豫,至于发怒、买醉、自怨自艾就更没品了。

    张叔没问罗韧是怎么找过来的,他觉得理所当然,不管明的暗的,男人该有点手段。

    如果这是在选女婿,罗韧应该通过他考验了,只是可惜啊,不是。

    张叔叹了口气。

    他说:“老板娘在上头,罗韧啊,进来说话吧。”

    说完了,抬脚往会所里走,楼梯一级一级的,每一级,都好像刻意拉开和抬高着和普通世界的距离。

    罗韧抬头,看到心理会所的招牌,logo是一个黑色的圆圈,里头是黑色的女子剪影,微微扬起脖颈,手臂伸长,触到圆圈的边界,将出而未出。

    某种意义上讲,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困囿在自己的阴影中,不同的是有人的亮些,有人的暗些,有人分的泾渭分明,有人混淆虚幻现实,于是有人就进了这四四方方的房子,有人还在外头闲晃游荡。

    炎红砂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问:“罗韧,有木代的消息了吗?”

    声音怯生生的,自从上次在山里被罗韧责备似的说了几句之后,她对罗韧,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回避和畏惧。

    罗韧说:“有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心理会所。”

    先前都猜测,可能是去更好的医院诊治了,虽然这猜测不大站得住脚——换医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藏着掖着呢。

    前头的张叔回过头来,像是纳闷他为什么跟的这么慢。

    “没事的话先挂了,再联系。”

    炎红砂停顿了一两秒,忽然着急:“别,别,罗韧,有话跟你说。”

    罗韧示意张叔等他一下,就站在会所招牌的logo下头,接完了炎红砂的电话。

    电话内容于他,其实没什么新意,但是可以从中咂摸出两个姑娘小心忐忑想隐瞒秘密的心情,他笑了笑,说,知道了。

    挂电话前,炎红砂犹豫了一下,问:“罗韧,你会嫌弃木代吗?”

    罗韧说:“你想太多了。”

    他收起电话,深吸一口气,紧走几步跟上张叔。

    心情还算平静,只是,并不舒服。

    那种,一个人踽踽独行,全世界都泼来猜疑的、担忧的、隐瞒的、回避的水,哪怕是善意,也让人心灰的感觉。

    踩着铺着厚厚暗花地毯的楼梯一路向上,边墙上挂着古今中外的人物肖像,弗洛伊德、荣格、维果茨基,大师们阴郁的眼睛看向这个世界,无一例外的忧心忡忡。

    让罗韧啼笑皆非的是,居然还有一副老子的画像,画像下头一行箴言。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转念一想,说的也没错,任何心理问题,大抵也都是自己跟自己较劲。

    ***

    走到一扇华丽的双开门前头,张叔让罗韧等一下。

    等就等,都已经到跟前,他并不急躁。

    过了一会,张叔出来,领他进去。

    屋子是暗色调,华丽,地毯很软也很厚,再细脆的东西摔上去也不担心损坏。

    罗韧觉得这样的布置很好,人的心灵也是薄脆的,进入这样的环境会觉得安全稳妥。

    大的豪华红木桌子,后头坐着一个儒雅着西服的中年男人,罗韧见过他的照片,何瑞华。

    霍子红也在,坐在驼色的真皮随形沙发里,这种沙发广受客人欢迎,因它没有个性,没有形状,随着你的喜好变形迎合,贴合心意。

    罗韧跟霍子红打招呼:“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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