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分歧(二)-《新顺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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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均田,是这种过渡的手段。

    通过均田,来减缓转型的剧痛,使得占此时绝大多数的农业人口,在工商业发展带来的小农经济瓦解中,存活下来,至少有个窝窝头啃。

    均田,是手段,而非目的。

    而古儒一派,以及此时皇帝脑子里琢磨的那点事,是把均田,作为目的,而非手段的。

    对古儒一派来说,均田,复三代之治,这是最终的纲领,是目的。

    对皇帝来说,均田,是延续王朝统治的最佳办法,也可以视作目的。

    对刘钰和实学派来说,均田,移民、发展工商、商业战争、对外扩张、参与一战等,其实都差毬不多,都是手段,而非目的。

    若能均田,那自然最好。

    若能抢夺市场——比如黄河河道问题,通过鲁西女性的纺织业,减轻了黄河河道征地问题的矛盾,而鲁西女性的纺织业,又是以逼死了几十万达卡、孟加拉、苏拉特、孟买、曼彻斯特的纺织业者为基础的,他们占据的,是原本曼彻斯特和印度棉布的西非三角贸易中的纺织品份额——那就使劲抢夺市场。

    若能移民——比如扶桑、南大洋的以贵金属“隐蔽的苦力奴隶制”为基础的移民,实学派也不反对,反而着力推动,因为他们知道大顺现在无法容纳那么多的非农业人口、无法提供那么多的非农业岗位,从刘钰鼓吹的“唯生产力”论来看,移民去扶桑垦荒,也是一种发展生产力、释放每个人的劳动潜力、使得大顺的农业人口可以达到自己的劳动极限——那就使劲移民。

    若需要战争、若需要扩张、若需要契约奴制度,这些人通通来者不拒。

    都是手段。

    其目的,就是扩大工商业的规模。

    扩大工商业的规模,就意味着让更多的农业人口,成为非农业人口;让更多的唯生产力论调上“无效劳动”,成为能提高全人类总生产力的“有效劳动”。

    最简单的来讲,鲁西地区,三个家庭种三十亩地,和一个家庭种三十亩地,其人类的总生产是一样的。

    而现在,一个家庭种三十亩地,而另外两个家庭跑到扶桑再种六十亩地,显然提高了此时全人类的总生产力。

    原本,三个家庭种三十亩地,只能养活三个非农业人口,毕竟自己要吃。

    而现在,每个家庭种三十亩地,便可以养活十五个非农业人口,这不是个简单的乘法关系。

    同时,每个家庭种三十亩地,更多的粮食交换,也即意味着每个家庭的消费能力提升,创造了更大的市场,卖出去更多的商品,也即可以让更多的非农业人口有事情做。

    就此时来讲,实学派支持均田,也是大致一样的思路。

    无非,实学派纵着分,又分出来保守派、激进派;横着分,又分出来国家派、民族派。

    纵着分。

    保守派的意思,是说借助均田,让转型的剧痛得以承受。按部就班,继续发展工商业,是第一要务。

    激进派的意思,是说先搞均田,加强集权,靠均田之后的控制力、组织力、税收能力,拼了命的移民,照着一年大几百万移。移个差不多了,再转型。

    横着分。

    国家派的意思,是离着那么远,又和大西洋贸易绑定,那群人迟早效赵佗故事。而中国的事,是中国的事,天下早晚要炸,那群人怎么样,随他们去,努力把国内的事解决掉。他们只是一个泄压的手段,最终这片土地上的人还要生活在这片祖先的土地上,赵佗和咱们即便一个祖宗,将来也不是一条心。咱们生于斯、长于斯,还是为这片土地上的人,谋取未来。他们不过是添头、泄压阀,爱咋咋地。

    民族派的意思,是就算他们效赵佗故事又怎么样?论起血缘,那不都是一家人吗?所以,将来“中华”到底在哪,不就是个地理问题吗?难道那些分出去的,还能反对咱们不成?所以,移民的意义,不只是个泄压阀,而是要相信即便远隔数万里、即便他们的贸易融入的是大西洋贸易圈、即便他们一部分可能改信基督教、即便他们可能琢磨着南大洋的矿我先上车后面别来了……那或许、说不定、大概还是血浓于水的。

    内部自然有分歧。

    但分歧之外,终究还是认可很多事是“手段”,而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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