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只把忠臣作奸佞-《新顺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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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走了几步,心中终究不忍,叫侍从把井伊直定抬入城中。
入城之后,遣散其余人,德川吉宗孤身一人来到井伊直定身旁,折腾到现在的井伊直定已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想要说点什么,可已经没有一丁点力气了。
德川吉宗附在他的耳边,小声道:“汝真忠臣也,我知汝不怯战。”
连说了几声,井伊直定嘴里发出哬、哬的吐气声,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敲了一下地板,示意自己听到了。
德川吉宗站起身,离开了井伊直定,喊来了人,砍下了井伊直定的脑袋,最后连着一点皮,结束了他的痛苦。
回到居室,遣散了身边人,打开了沾有井伊直定血的绝笔。
当读到小滨城之战的情况时,他抽出了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三下,作为记性。
三割之首,悔不该当初见刘钰,日后当记刘钰之言,万不可信;三割之次,恨刘钰给他送来了骑射无双的史世用,自己却用火枪大炮;三割之末,恨自己一上台就先罢免了新井白石,没有听他关于“南蛮实学当与切支丹教分离”的建议。
三省吾身之后,看着井伊直定提出的“弃水师、重陆战”的建议,回忆起井伊直定死前的惨状,几滴眼泪从眼角滴落,润湿了信上已经干涸的血液,点点花瓣散开,若梅嫣红。
本来按他所想,大顺这一战成于水军,自己也应大建水军。可现在看到井伊直定的绝笔,细致分析了大建水军的危害,再感受着自己刚刚割破的手指三省之一对刘钰极度的不信任,觉得井伊直定的话,当真有理。
自己要是花费金银去建造水军,只要大顺那边没把刘钰杀了,刘钰肯定会想办法在他建的一半的时候,带着舰队把建到一半的水军全都击沉。
既不会在开建之初就这么干,也不会在建成之后再那么干,德川吉宗想着刘钰的无耻和阴狠,心想只怕定会如井伊直定所言,定然会在钱都花了、战斗力却还没行程的时候,一波烧杀。
可是,纵然井伊直定洞察了将来卧薪尝胆的方向,打造一支新式的陆军,又谈何容易?
号称旗本八万众,武士的利益不能动,就没钱再编练新军。
享保饥荒之前,穷的连旗本的俸禄都发不出来,甚至暂停了参觐交代。
这几年财政状况刚刚好转,和大顺打这么一仗,再想到刘钰必定会狮子大开口要几万斤甚至几十万斤的金银,财政会更加窘迫。
已经五公五民了,加上屋头村代的吃拿卡要,实际上已经是六公四民甚至七公三民了,难不成要收到八公二民?
真要收成这样,百姓的一揆恐怕可不就只是和藩主谈条件了,而是会揭竿而起。
新井白石当年之所以减少了贸易、改变了政策,就是因为金银外流太严重了。刘钰给他的信上,明白地写着要日本放开贸易,到时候金银外流会更加严重,仍旧没钱。
枪械大炮,就算能买到,钱从哪来?
武士的利益不能动,就还必须要保证农兵分离政策,还得保证武士的俸禄,否则幕府的统治就会岌岌可危。
农兵分离,兵员只能是武士,死一个少一个,比得过大顺那边抓来农民当兵的数量吗?
在这一刻,德川吉宗终于感受到了井伊直定在小滨之战中的绝望。
就像是小滨一战中,战略也对、战术也行、勇气也有,可就是打不过。
现在他面临的将来,也是一样。
思路有了、先陆后海的大略也对,可就是什么都做不成。
看了许久,终于化为一句疲惫的长叹,将这封信收好,召集了老中等重臣,下达了一串“要死守”的命令,实则是最后吓唬一下西南诸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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