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一个逃命,一个逃婚(八)-《法祖临尘》

    在大乾皇朝,能够通过县学考核的是“童生”、能够通过郡学考核的是“秀才”、能够通过州学考核的是“进士”、能够考取国学的是“举人”。“童生”虽然只是县上功名,但是由于其身份在郡上有报备,手持文牒在郡内行走并无障碍;同样的道理,秀才州内随意行走、进士全国周游---身份没有问题,只要你身上拿得出钱来开销。

    孑奴需要一个能够远行的通行证,不敢将主意打到官贵和神棍身上去,只好找士子下手了。他最开始并没有太高期望,只想找个童生下手,能够先离开青山县就好,至于要走得更远,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没想到闯到镇上稍一打听,却得知一个秀才在乡,这倒是意外之喜。只不过人家现在命在旦夕,自己偏偏还要夺走其视为生命的东西,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想留点银子,奈何身上只有百十来两,这还多亏之前二公子懒惰不愿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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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轩,白马镇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本镇历史上,能够在两年之内连续考中童生、秀才的人,他是第一个!可惜天妒英才,就在他刚跨入郡学的第三个月,突然偶感风寒一病不起,郡上的名医都看过,都说这病能治好,可惜代价太高。郡府舍不得花钱医他,县上出不起这笔钱,靠家里就更没法了---无奈之下,这病就这么一直拖着。

    还在郡上的时候,有位富商倒是愿意出手相助,可惜非他所愿,徒增奈何---那富商产业甚大,可惜后继无人,希望能收林轩为义子、继承其香火,也算是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依大乾皇朝的法律,为了杜绝官商勾结、鱼肉乡里,但凡跟商人有瓜葛的官员都会被削职。林轩这还没有踏入仕途呢,可不敢跟商人走得太近,只好作罢。

    虽然祖上也曾经风光过,但是从八代祖宗开始,林轩一家都是农民,靠着那仅有的十亩薄田,一家子辛勤劳动才勉强度日。在郡上开销甚大,眼看待不下去便回到了乡里---这乡下的医疗条件,自然是赶不上郡上的。一拖再拖之下,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他的病几乎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了---尽管心有不甘,总得面对现实,不是?

    若非林轩之前一直反对,那文牒怕是早就易主了。如今又来了个梁上君子,依然是冲着这文牒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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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孑奴深知底层劳动人民的疾苦和心态,所以他跟林母的沟通很简单---在声泪俱下的述说中,他变成了一个身负灭家之恨的年轻人,暂时借用一张身份文牒不过是想继续活下去罢了,日后待秀才兄康复还是要无条件归还的。更何况,他得到这张文牒也不是毫无代价,尽管老太太坚决不要他的银子,但他依然以本命灵魂发誓,认林母为亲娘,终生不得反悔,但有不敬天打五雷轰。与此同时,秀才公的身边,还被他放回了一张足以乱真的“文牒”。

    老太太眼看要失去一个儿子,被孑奴这么真诚的一番说辞感动,哪还能多说什么呢---积阴德,只盼来生更好!

    两人约定一番,孑奴就此告别。明日一早,老太太就要带着小儿子返回乡下去了---而大儿子“已然康复”,于昨日黄昏踏上了重返郡学的路途。这么一来,孑奴从林家出来的时候,就不能独自离开了---没办法,为了坐实其身份,孑奴必须趁着夜黑将林轩送回老太太指定的地点安顿好,否则一旦消息走漏,那身份文牒也就失效了。

    孑奴没想到的是,今天他能活着出现在老太太面前是撞上了天大的好运---换在昨日,那个留下一只手掌的人恐怕就是他了;他更不清楚的是,就在离开还不到一炷香之后,林家再次遭到了光顾。尽管这破破烂烂的屋子里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但是林轩那秀才文牒在需要的人眼中却是千金不换的---“怀璧其罪”啊!打它主意的人应该不在少数。那些人之前没有动手,而现在嘛---可惜下手晚了一步。蒙面人什么都没有找到,只好悻悻而归了。

    还好,这位新认的母亲和弟弟没事,那就万事太平了---否则,就算心坚如铁,孑奴怕也要抱憾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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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活了大半个夜晚,直到黎明将至,孑奴才终于做完该做的事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之前的地方。

    尽管命运不公,但孑奴还坚守着自己的良知,深深懂得感恩。那位救了他性命的小姐如今正深陷难关,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多少要有点交待。还好这一趟没有白跑,如今取得了林秀才的身份文牒,如果能顺利炼化,带她离开应该不成问题。他已经计划好了,就在这里安安心心的休养两天,待身体稍稍康复就赶紧走人---

    也不知道之前的不辞而别,会不会给那位身陷麻烦的小姐带来杯弓蛇影的错觉。因此,当孑奴回来的时候,行走间并没有发出声音,尽最大可能不扰人清梦---他相信,天亮的时候只要他还躺在床上,那女孩一定不会多心。

    尽管孑奴已经很小心了,但当他轻轻推门入屋的时候,一场天大的意外还是发生了---一个人影从门后闪出,冷冰冰的刀子随即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他想反抗来着,但是那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老实点!说,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我兄弟狩猎的地方?为何偷偷半夜外出?想活命的话,快说!”

    “紫萱小姐手下留情!”孑奴并不肯定该女子是否为允和男爵府上的千金,喊这一嗓子纯粹为了撞大运。在他看来,只要对方不马上下杀手,他就还有继续辩解的机会。机会难得,一嗓子喊完,他并未立即住嘴,继续道,“我是凤至小姐的跟班,名叫孑奴。蕥睦男爵府遭逢巨变,我受小姐指派外出调查,不幸被贼人所逼逃难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