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斜风细雨不须归-《九州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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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入秋后的洛月城,阴雨不断。

    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地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宽阔的路上,一辆马车自东向西,缓缓驶来。

    路上并无闲杂人等。

    因为这条路,闲杂人等根本不允许通行。

    天地间,只有雨声,连车轮与石板碰撞的声音,都被雨水声淹没。

    路的东面,是偌大的皇城,皇城西侧,是国师府。

    马车,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拉车的,只有一匹马,马的后面,坐着一个车夫。

    马车内,静坐着一个人。

    按照大晋王朝的礼制,庶民驾一。

    在这洛月城内,能堂而皇之从这条路上通行的驾一马车,只有一辆。

    是国师霍星纬的马车。

    以当下国师这般身份,在当今圣上司马文德看来,就算其驾五也不算是僭越之举。

    他曾欲封赏帝师驾五之辇,却被霍星纬婉拒。

    眼下,在洛月城中,只有一人可乘坐五马辇车在这条路上出入皇城。

    是兼任相国一职的扬州并肩王袁世信。

    不过,在洛月城昭告天下,扬州并肩王由世子袁秉徳世袭之后,曾有人在朝堂上向司马文德谏言,按照礼制,相国不再是一方诸侯王,应降为驾四马车。

    进谏之人,是司马文德才提拔起来的文官,没什么实权。

    事情有些出乎司马文德的意料,袁世信竟然同意此人的谏言,主动向圣上请求降低车辇规格。

    但是,有很多朝臣站了出来,对此举持反对意见。

    司马文德心里清楚,这些人都已成为了袁世信的走狗。

    他们反对的理由很简单,相国大人是为了大晋,才将并肩王之位提前世袭给世子的,哪有子驾五父驾四的道理?

    此事议到最后,与议事前没什么两样,而那位禁言之人,还被司马文德以不明事理,胡乱谏言为由罚俸半年。

    这一次朝议,司马文德又一次输了,似乎他的那些小心思,全被袁世信看得透彻。

    几次与袁世信交锋,司马文德已经心力交瘁,要不是其父司马相乐在背后支撑着他,他早已认命了。

    绝大多数朝臣都站在袁世信那边,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这次议事,国师霍星纬没有说话。

    袁世信虽然依然驾五,可他的车辇以及拉车的马匹,却不及霍星纬的。

    霍星纬的马车,是皇帝钦命工部为国师打造,所用材料与打造皇辇选料无二,而拉车的马匹,也与皇帝所用相同,来自御马监。

    御马监中的马匹,是从西北那边培育出来的名贵品种,曰汗血宝马。

    为霍星纬驾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

    身为国师府的车夫,这位相貌寻常,看起来一幅老实巴交模样的汉子,远没有城中其他那些达官贵族家的车夫那般跋扈。

    是那种扔在人堆中,就找不到的那种不起眼。

    有人会疑惑,小小车夫,有什么可跋扈的?

    车夫是小,可这车大,车内所坐之人,更大。

    谁敢瞧不起车夫,那就是瞧不起坐在车中的老爷。

    久而久之,很多车夫就把自己当成了老爷。

    老爷在车内,两耳不闻车外事,大事还操心不过来呢,哪里有什么闲工夫搭理车外之事?谁把马车赶得又快又稳,那就是老爷的好车夫。

    除此之外,还要机灵,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国师府的这位车夫,话却不多,除了一些“嗯”“啊”之类的应声之外,至多会憨笑一下。

    洛月城的皇城守卫,换了一拨又一波,国师府的车夫,由憨厚青年变成了憨厚中年。

    很多人都觉得,国师府的这位车夫,着实有损国师府的门面。

    有人猜测,此人是国师的远房亲戚,不然就凭他这样的,怎么可以给神人一般的国师驾车呢?

    不少人艳羡,全洛月城,就属国师府的车夫最好当了。

    甚至一些达官贵人的车夫私下里见了面,都会酸上国师府那位车夫几句。

    国师府的马车无人敢冲撞,就连相国的马车与国师的马车相向而驶时,都是礼让国师的马车先过。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没人会傻乎乎去跟国师的马车较劲。

    给国师驾车,连句狠话都不用跟别人说,这么简单的活,是个赶车的都能胜任。

    只可惜,国师府只有一名车夫,自从国师入主这座国师府开始,就给国师驾车。

    他叫秦斫。

    雨水顺着斗笠流在蓑衣上,再顺着蓑衣淌在地上,像一条细细的小溪。

    没有蓑衣遮挡的双腿,已经被雨水浸透,秦斫对此,毫不在意。

    就好像这雨水没有打在他身上一样。

    秦斫眉头一皱,手扶斗笠,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后,手拉缰绳,“吁~”马车不再前行。

    “怎么了?”

    国师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先生,有人拦路!”

    “几人?”

    “四人!”

    “问问何事?”

    马车对面,十丈开外,浑身被雨水浇透的左右左抱剑于怀,剑是弟子何欤孝敬给他的那柄剑,他给起了个名字,余心。

    曾经有位很喜欢他的姑娘,名叫于心。

    一心练剑的他,心中对儿女之情并不上心。

    不上心,于心就变成了伤心,伤心之后,于心嫁作他人妇。

    万事可余着,唯独感情不可余。

    这人呐,越是年纪大了,越爱翻一翻老黄历,那些个遗憾事便一桩桩地跳出来,指着鼻子嘲笑自己,最后落得一句,早干嘛去了?

    左右左身后分列三人,是拜剑阁的三名执事。

    何欤已经藏了起来,连左右左都无法察觉到弟子藏在何处。

    真是一场好雨。

    秦斫一扶斗笠,手执长鞭跳下马车,走上前去,单手拉住马嚼子,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声音不大,对面几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报出国师府的名号么,也没问对方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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