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监”者何人-《边月满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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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睿影不禁回想起那三位至高,寒灯人、独夜人、远行人的赠予,此时好似彻底显露出了原本模样,可惜他却看不见……心中愈发好奇起来。

    不过这种心情,也让刚刚腾起的纯粹,变得索然无味……单纯的感官,一旦有了人间的情调,就会变得凝滞闭塞。

    拐杖拄地的声音已经在刘睿影的耳边消失了许久,这会儿却又突然回归。

    和庙宇里打更报时辰的大钟一样,悠闲而准时,散淡而有序。

    既有漫不经心,但细细听闻后却能悟出种高瞻远瞩的意味。

    就像是做客的少女,在一夜酣睡后,起身,将床铺重新换了整洁,配合着清新的晨意。看似在宁静之中,融合的十分和谐,但这种宁静,只会给人增添离别愁绪……

    并非要真的身历其境才会有这种感想,仅仅是偶尔偏扯过去酝酿片刻,就能发觉其中的韵味。

    但刘睿影哪里顾得上去体悟?

    他只想快快将精神从中抽离出来,要么让他看清身上的绛纱衣,芙蓉冠,还有那玉簪珠履,紫绶金章等物到底是什么样子也行。

    这般不清不楚,明明就在眼前,却蒙了层无法揭开的纱似的,让人心痒难耐。

    “笃!”

    这一声拐杖拄地的动静,极大。

    要比先前所听闻的响动加在一起还要大。

    已经超脱了寻常的范畴,像是燥热的夏日傍晚,即将下雨前的一声闷雷。

    刘睿影感动头顶疼了一下,突然便从中转醒。

    下意识的朝后挪动点身子,险些从椅子上翻倒过去。

    好在众人似乎各有各的奇遇,双眼都不动如山的望着大厅门口。

    管家一边扭着脖子,一边往罚酒的樽里倒酒。

    已经溢出了不少在托盘上,却还没有任何反应。

    王淼紧跟着刘睿影回过神来。

    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管家的异样,连忙用力的捏住他的手腕,让流淌的酒水停止下来,顺带从腕上的穴道,朝着管家体内打进了一股劲气。

    “我这管家和我一样,没有出过远门,见的世面也少。一下子面对如此多的大师高人,免不了心生紧张,让刘典狱见笑了!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王淼说道。

    刘睿影当然不会介怀,他在意的是那怪掌声仍旧不曾消失。

    只是现在变得真实起来,也有迹可循。

    甚至可以判断出,有两人正在朝着大厅走来,而且这两人走得很慢,步子很大。

    要是分开来,单独走着,应当和平常人的走路没有什么不同。

    但从传来的声音里,就是极为特别。

    刘睿影又侧耳了很久,这才发现其中的玄机。

    朝这里走来的两人,应当是一前一后。

    前面一人的脚步落下,后面一人的脚步刚好卡在前人步幅的三分之一处。

    也就是说,在前行速度相同的情况下,有一人要靠更快地频率,才能追上另一人。

    一步换三步,这在成年人和孩童之间是极为合理的事情。

    可要是放在两个成年人身上,那只有一种情况——

    这两人中,其中一人是个残废。

    或者腿部腰肢受过重伤,以至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迈不开步子,只能凭借更快的步频,才能勉强保持和旁人一致的行进速度。

    声音越来越近。

    下一刻,就会从墙角的拐弯处显露出身影来。

    厅里的众人都显得极为期待。

    当走在牵头的人闪出身子时,刘睿影突然笑了起来。

    笑的声音很大,竟是盖过了拐杖拄地的声音,还将厅里大半的目光都吸引来。

    “刘典狱怎么突然这样开心?”

    王淼问道。

    “因为全中都城里,最有资格当‘监’的人来了。”

    刘睿影回答道。

    收敛了笑声,但却并未止住笑意。

    眼角弯的如同新月,嘴角都快裂到耳朵后头……

    和谐的拐杖拄地声,在门前停止。

    一个双眼无神的瞎子。

    一个腿脚残疾的跛子。

    这两人的组合着实是太过于怪异。

    要是放在平时的长街中,瞎子一般算命,跛子向来乞讨。

    瞎子看不见人间,却说心眼通天地。

    跛子步履维艰,却可以不挪窝的吃百家饭。

    但说到底,都是被人们所不齿唾弃的下九流角色,可大厅中稍微有些见识的人,全都起身恭迎。

    没有见识的人,也能或多或少的察觉到这两人的不凡。再加上周围的人全都肃穆起身,面色恭敬,剩下的即使不明这二人身份,却是也纷纷站起来,让自己不至于显得太过于不合群。

    “不是读书人,本不该来。但我师傅这一把年纪却比年轻时更喜欢热闹!不过王大师放心,我们师徒二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门口送的礼,一点儿没拿,还自己带了吃食、酒水!”

    为首的瞎子说道。

    说着,便从右手中握着的拐杖上,取下一个碎花蓝布的包裹。

    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提着包裹,迈步走进大厅中,径直到了最近的桌子旁。

    这也是大厅里唯一还有空位的桌子。

    那些不明所以的人这才发现,他虽然是个瞎子,但却比谁都看的清楚,就连地毯上被人不小心泼洒上的酒渍,他都可以轻而易举的避开。

    包裹放在桌上,跛子对同桌的人点头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

    其中有个身着五品“紫缎辰”文服,须发花白的老学究,靠拄拐才能起身。

    看到这瞎子对自己点头,慌忙将拐杖扔到一边,颤巍巍的用两手撑着桌面,弯下身子,回了个礼。

    直起身子后,便气喘吁吁,却是再也立不住,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将脑袋靠在椅背,双眼白翻,胸口剧烈起伏。

    旁边的年轻读书人见状,赶紧倒了杯温水,扶着老学究,给他小口慢慢的喝下去,这才顺过气来。

    瞎子不急不慢的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个檀木食盒,共有三层。

    每层可以放六个碟子,总计该是十八个菜。

    不过最下面一层,全是酒。

    不是酒壶,也不是酒坛,而是散酒。

    就这么在食盒里盛着,上面还飘着两个极为劣质的酒杯。

    瓷烧的酒杯,根本不会在酒水里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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