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擎中王刘景浩说道。 “王爷明鉴!正是此人。” 杜浦羽说道。 心想既然王爷知道傅云舟,也说了他是刚刚才被除名,还未正式发下行文,通报出来,那自己被傅云舟所欺骗,于情于理,好似也能说的过去。 在加上王爷有言在先,这罪责虽已坐实,但还是有个轻重之分。倘若是因不知而犯错,那王爷在顾及往日情面的份上,想必不会有什么太过严厉的惩处,最多不过口头训诫一番,不痛不痒的,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还有个“不知者无罪”之说不是? 他确实是不知道这傅云舟做了什么事,对他的关照也不过是对好友的照抚罢了。 “你好像与这傅云舟私交甚笃?” 但擎中王刘景浩紧跟着的话,却是又让杜浦羽的刚刚有些安稳的心,坠入了谷底…… 他从当了擎中王府府卫指挥使以后,耳边不闻金戈,也极少在挥刀练剑。 不禁肚子上添了几圈肥肉,原本坚实有利,布满茧子的手掌,也变得娇嫩起来。 武将一旦赋闲,最大的乐趣就是挥霍与造作,这也是擎中王刘景浩乐见其成的。 良田美宅,娇妻美妾,总是能很快磨灭一个人的雄心壮志。 再勇猛的人,日日沉醉在酒池肉林的温柔乡中,也会变得胆小起来,患得患失。 一旦适应了这种闲情时光,再回到日日紧张操累的时候,怕是难上加难。 当初打天下的时候,都是光棍一条。 枕边无女人,膝下无儿孙。自己的命只是自己的,博没了便也没了,无甚顾及。最可靠的,还是手中的长刀,胯下的战马。 枕戈待旦的日子里,斗志始终昂扬,从未疲怠。 现如今,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甚至都记不住他娘是谁…… 这般神仙日子,一旦拥有了,却是谁都不想失去,心境便就此彻头彻尾的改变。 拥有的太多,有时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而不曾拥有的日子,才是真正最为努力和拼搏自我的日子。 杜浦羽常年生活在王府里,相比于那些个在外的勋略,掣肘要多得多。 凌夫人名义上是王府的总管,但早已不具体操持。 杜浦羽即便也挂了个府总管的职衔,但他的权限范围,也仅仅就是那几百名府卫而已…… 其余的,都有另一位副总管,事无巨细的打理。 总管只有凌夫人一位,地位超然。而副总管在擎中王府内,加上杜浦羽,足足有八人! 若是各个权限相通,这王府自擎中王和凌夫人以下,想必各自拥护各自的主子,不乱成一锅粥才怪…… 现在这位实际上的“总管”,也是位女子,并且曾经还是凌夫人的贴身侍女,昼夜不离的伺候了十多年不止。 按照她自己的话说,可是为凌夫人梳头梳妆,卸甲磨剑了十八年。功劳并不比杜浦羽这些个在外南征北战的将领们少。 她可以说是凌夫人的分人,这十多年的凌夫人的为人处世,她都看在眼里,也一并学会了,耳濡目染的成了凌夫人的影子。 人之一生,有几个十八年? 何况还是一位女子…… 将自己的最好的光阴,都用来尽心尽力的侍候凌夫人。仆随主贵,凌夫人如今地位超然,那这当年的小丫鬟,自是也高人一等。 诏狱建立后,凌夫人搬出擎中王府后,这小丫鬟却是没有离开,摇身一变,成了王府副总管,代替凌夫人打理府内。 她虽是丫鬟出身,却得心应手,不比旁人差,甚至颇有几分雷厉风行的态度。 虽然她对杜浦羽仍旧颇为客气,但时过境迁,心中压制已久的傲然,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有几次,杜浦羽让自己那没出息的副官,前去找这小丫鬟索要迟迟未发的粮饷,但却接连吃了两次闭门羹…… 粮饷在军中可是头等大事,耽误不得! 刘睿影在震北王域时,对此感触颇深……要不是他与月笛、晋鹏等人,及时打破了靖瑶和高仁的图谋,几百万边军饷银若是丢失,震北王域边界必是军心不稳,一片哗然。到时会草原王庭要是趁此良机犯边,定能攻破门户,长驱直入。 擎中王府虽然不会有这般的外患,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外在的隐患,往往都会被加以重视,很多时候被忽略的内乱,才是最为致命的…… 这些府卫们,吃得好,穿的好,睡的屋子和床铺也好,能被从三威军里选入王府,除了荣耀之外,更多是府卫的军饷是三威军的十倍有余。 愿意来当士卒的,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没钱读书,也没条件去学门手艺,空有图个好身板,一把子力气,便只能来军营中,至少有口饭吃。 至于军饷,也都是寄回去,贴补家用。 府卫们也不例外。 每个月,能有三天的休息,众人轮换。 休息的人,便将战友积攒下来的军饷,替他们捎回家中。 当时那个月,眼看轮休时日临近,可饷钱却仍旧不见踪影。 那没出息的副官,也左右逢源,两头不得罪。 在小丫鬟那儿吃了闭门羹,不吵不闹,灰溜溜的离开,见到杜浦羽后,却有极尽栽赃之能,将她说的十恶不赦一般…… 副官是老爷兵,靠着家里的荫蔽,才能混入府卫中,还得到了升迁提拔。 他并不知这样的话语,对一个曾经喋血沙场,一怒便拔刀斩人头的武将而言是多么大的侮辱。 杜浦羽听副官这一通说辞,顿时拍案而起!口中骂骂咧咧道: “一个小丫鬟,家奴罢了!平日里爱看在凌夫人面上,还让她几分,不予计较……但你可怎敢这般欺我?” 说罢,踢刀纵马,一人一骑,直奔小丫鬟住处。 总管府原来是凌夫人的屋子,她走后这小丫鬟便顺势继续住了下来。 按理说,副总管住总管府有僭越之嫌。 八位副总管除了杜浦羽之外,都有自己专门的住处。 不过她既然是凌夫人的身边人,众人自是也不会多言,便就这般住了下来。 副官来时,这小丫鬟并非有意刁难,而是因其正在闺房之中,与男子嬉闹,特地吩咐下去,无论何人来此,一律闭门不可进。 身为王府中人,即便身为副总管,但在王府内行此男女之事也当有所避讳……擎中王刘景浩向来宽仁,对此虽无明令禁止,但也万望众人自觉。 大白天的,竟是就欲,火焚身,急不可耐,也不知是那男子之魅力还是这小丫鬟本性便是如此放荡…… 急促的马蹄声将小丫鬟的春光踩踏的稀碎……王府内若非要事是不可骑马的。 还未等她端起“总管”的架子质问,紧闭的大门便被杜浦羽一刀劈碎! 劲气纵横,将院子里的画画草草掀了个七零八落。 几个半人高,釉色精致,花纹典雅,养着荷花金玉的瓷缸,都被盛怒之下的杜浦羽一脚踢翻。 随着水流而出的金鱼,拍动着尾巴,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力气。 闯进里屋时,这小丫鬟还裹着被子,双眼迷离。 杜浦羽一把将她身边的男子从床上拖下来,朝着裤裆就是一刀。 鲜血顺着刀锋的血槽,点点滴落。 小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被刀锋指着鼻尖,颤巍巍的裹着被子,赤足下床,拿来自己的印信,赶忙将粮饷拨了下去,却是没有发现就连自己的印信却是都盖章倒了…… 经此一闹,待她缓过神来,委屈不已……穿好衣衫,就跑到了诏狱之中,给凌夫人一番哭诉。 凌夫人虽然好言安慰,但心中已经此事明了了个大概。 杜浦羽能放弃安逸享受,自愿入府,日复一日的巡视看护,凌夫人心中也甚为感动。 何况人家可是有大功劳于擎中王,哪里是个伺候梳头的小丫鬟能够比拟的?别说十八年,就是五十八年,也只是梳梳头而已…… 这样的事,她不做,自是有别人做。 没人做,凌夫人自己也能做,就是稍微麻烦了点罢了,着实算不得什么。 给她职位,不过是看她这多年跟在身边的情谊罢了,可跟她的人也不少,属实不缺她一个。 杜浦羽能对这小丫鬟鲁莽,但对凌夫人还是毕恭毕敬。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明面上算是和解,但心里的别扭,谁又说的清楚? 自此老死不相往来,好在她也再未曾有过任何克扣为难,便也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经此之后,府内除了有关府卫的事宜之外,别的什么再未有过行文送至杜浦羽面前。 一开始,还觉得如同个瞎子,到后来却是也慢慢习惯,甚至乐得清闲。 人最大的烦恼,便是来自于知道的太多,太清楚。 读书人,总是忧虑,正是因为书中的道理看的太多,而眼下的世道看的太少,脚底的路走的太短。 知道了那么多事情,记住了许多的道理,又能如何?还不是每天都得和平常人一样,为了肚皮奔波忙碌? 那小丫鬟,整日里跟着凌夫人耳濡目染,也该算是极明事理。 归根结底,便是以那些个圣贤之道教人易,但以圣贤之道治己却难。 先贤有言:“不自反者,不识病痛。”道理都懂得很多,而忽视了自身的反省,始终没能与自身相结合,时刻修正的话,不过是学了一堆说教别人话语而已。这铭记于心颗不等于铭记于身。 任凭谁,只要识文断字,那引经据典,脱口而出绝非难事。 这些所谓道理,也并非一无是处,但唯有与自身结合后二者相辅相成才是一套完整,“古之学者,得一善言,附于其身;今之学者,得一善言,务以悦人。” 杜浦羽日日行,故而不怕千万里,常常做,所以不怕千万事。 这场风波平息过后,杜浦羽反而十分欣喜,因为他同当日与凌夫人一起来到王府内当说客的傅云舟成了至交好友。 但王府有条令,王域有律法。 身为王府内府卫指挥使,不能擅自结交外官。尤其是诏狱与查缉司中人,身份特殊,一旦与外人产生联络,有了情谊,日后若是事端勾连,难免会有失公允。 因此杜浦羽却是不知该如何接过王爷的话头,只能轻微的从鼻子里“嗯”一声,连蚊子叫的都不如。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