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临危受命-《秦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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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丹的心略为一沉,随即道:「我们只是让他做刺客,并非要他做将军带兵指挥打仗。他有胆有识,剑术也高,能否担当刺秦重任,且待观察一些时日再作定夺。明日你即传令,赐予无相四乘马车一辆、锦帛一束、白璧一双。」
一个刺客,确实不需要太细腻的思想,只要会一件事:刺杀!
天下的刺客多半是相同的。简单直接,无须复杂,这就是刺客。若要说有所分别,就是成功与失败,这分别同样是简单直接。
接连三天,太子丹每日设宴款待无相,又命鞠武陪同他四处游览,对他加意结纳。
这日早晨,太子丹正要吩咐侍从去叫鞠武,忽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侍从刚唤了一声:「鞠大夫!」鞠武已经仓皇推门而入,满头大汗,神情惊惶,竟是片刻未歇,一路疾奔了进来。
太子丹从未见到鞠武如此失态,心中一震,已料到定有大事发生,挥手令侍从们退下,忙问道:「大夫何事惊慌?」
太子丹焦急的神情让鞠武不忍直视,蹙眉低声说道:「无相……死了!」
太子丹闻言像是被一柄铁锤重重朝心头击了一下,失声道:「无相死了?!这是如何发生的?」
鞠武冷静陈述道:「今日早膳之时,一直没见无相出来,臣随即派侍从前去查看,侍从叩门多下未得回应,无人敢擅作主张。臣闻报后亲自前去叩门也无回应,只得令人把门砸开,一入内却惊见无相横卧在铺上,臣直觉有异,走近床前伸手一探鼻息,竟已气绝了!」
太子丹又惊又怒,一时气结,片刻不能言语。
鞠武又沉声低道:「臣以为无相是遭人杀害的。」
「此话怎解?」太子丹一震,忙问道。
「臣仔细察看尸首多遍,终于发现无相的胸膛上有一道难以辨识的、极细的伤口。」
太子丹脸上血色顿失,失声道:「果真是被人杀害的?无相的剑术如此高明,怎会轻易被杀害?」
鞠武皱眉道:「此事极为蹊跷,房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窗也全是紧闭着的,屋内也未见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臣仔细探察过,房内并没有留下丝毫线索,这凶手究竟是如何进去的,杀害无相后又是怎么出来的,着实令人费解。而且这几天臣一直差人严密看守招贤馆,根本不见外人进入。这凶手真的是来无影去无踪,说其如鬼魅一般,也不为过。」
太子丹背脊一凉,沉声道:「难道凶手早知道无相会去刺杀秦王,所以才会抢先一步下此毒手?」鞠武道:「此事只有太子知、臣知,绝无可能泄漏,想来……未必是和刺杀秦王有关吧!这无相周游各国,与人比剑争斗,应该也结了不少仇家,如今遭此横祸,也属寻常。」
太子丹道:「这凶手居然能在密室杀人与无形,可谓神出鬼没,非得先仔细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再访勇士,刺杀嬴政。此事,就有劳大夫了。」鞠武躬身道:「查案追凶不是臣之所长,不过臣有一友人,或许能够帮上忙。」
「谁?」太子丹精神一振。
「田光。」鞠武道。
太子丹道:「田光?可是那个智深而勇沉的田光?」鞠武回道:「正是,此人乃是燕国有名的贤士。」
不出一顿饭的工夫,鞠武果真为太子丹请来了田光。太子丹见来者年纪约莫四五十岁,身着一袭紫色长衫,丰上锐下,颧骨突出,鼻梁高挺,嘴唇细薄,气定神闲,踏着利落步伐走进厅内。
田光见过礼后,太子丹亲自拂拭座席,请田光坐下。田光也不推辞,昂然入座。田光祖上原是燕国贵族,后来因事获罪,流落民间。他自小便胸怀大志,忠心为国,可惜报效无门,郁郁不得志,才甘为一落寞隐士。如今有了一展长才、报效国家的机会,又是受友人之托,他当然没必要推辞。
鞠武把事由详细讲述了一遍,田光沉吟半晌,摇头叹道:「错了,错了!刺杀秦王嬴政一事,怎可仓促决定,轻举妄动?」
一听田光竟然说出「刺杀秦王」四字,太子丹不禁大惊,转头望向鞠武。鞠武也是一脸惊骇,田光看在眼中,沉稳道:「大夫并未透露半点口风,这不过是臣的猜测。」
太子丹强装镇定道:「愿闻其详。」
田光侃侃而谈:「当今天下,秦国北占甘泉、谷口,南据泾、渭,挟巴、汉之富饶,右有陇、蜀之高山,左有关、潼之险要,兵多将广,有朝一日,燕国将成强秦案上之肉。何况近日听说秦国的大将樊于期因故得罪了秦王,逃亡至燕国,被太子收留。那秦国觊觎燕国已久,再加上此事,无异于投肉喂虎,祸不远矣!」
鞠武感慨道:「樊将军确实被太子收留,臣早已劝过太子,请樊将军离开燕国前去匈奴,一来令秦国没有借口,二来可联络匈奴单于,同时西连三晋,南盟齐楚,共抗秦国,这才是上策,可太子于心不忍,依然执意收留樊将军。」
太子丹不禁锁眉道:「樊将军得罪了秦王,可谓是天下之大,已无容身之所,他既投靠于丹,丹又怎能因为强秦的威胁,就不顾道义,拒他于门外呢?」
田光点头道:「这正是太子仁义之处,天下人只有钦佩太子!何况依臣看来,秦国若要犯燕,自会千方百计寻找借口,就算太子不庇护樊将军,秦王也会另寻他途。如今强秦虎视眈眈,燕国国小势弱,若是兵戎相见,显然是以卵击石。以在下愚见,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寻找剑客高手,去刺杀秦王嬴政,秦王一死,群龙无首,秦国必会大乱,燕国方可保全。」
太子丹为田光之见解竟能这般切中要点、契合自己心中的想法,深受震撼。他吁了口气,轻叹道:「先生所言,正是丹之所想。」他抬起头,出神片刻,忽又说道:「其实我和嬴政自小就相识,而且曾经是患难与共的挚友。」
田光一怔,嘴唇略掀了掀,却又没有说话。
太子丹举起酒樽轻啜了一口,眼神飘忽向远处,似在追忆逝去的过往,悠悠说道:「我自小就作为人质被送往赵国,那时嬴政的母亲也在赵国,他是在那里出生的。开始时我们二人就常一块儿玩耍,相互扶持,渐渐的我已视他为兄弟,情谊深厚,岂知后来日子久了,嬴政却不知为何越发顽劣起来,稍稍长大,更现出霸道凶残的性情。」他顿了一顿,眼中忽现一阵恨意,疾首蹙额道:「后来嬴政回到秦国,当上了秦王,我却作为人质被送到秦国。我未曾料到,那嬴政竟能丝毫不顾幼年情谊,对我百般悔辱,叫我尝尽人间疾苦,过着生不如死的苟且生活。如今我要刺杀此人,既是为雪此耻辱,也是为我燕国,更是为天下苍生、黎明百姓。」语毕,太子丹神色黯然,四周陷入一阵沉默。
良久,田光才开口打破沉默,道:「太子有此雄心,大事必成。」
太子丹苦笑,道:「就在日前,我刚寻获剑客无相,本欲托付重任予他,怎知他昨晚忽然遇刺身亡,我欲查此案却是毫无头绪。丹之所以找先生来,正是想仰仗先生的才能,彻查此案。」
田光略一沉思,似乎在考虑什么,一会儿才谨慎道:「在下已老迈,这等大事,依在下之力,许会令太子失望。不过臣倒是有一人可荐,此人神勇冷静,又睿智过人,大事可托,且除他之外,天下恐怕再无人能担当刺秦大任了。」
太子丹不禁大喜:「先生真有这样的朋友吗?不知是何人?」田光道:「此人名叫荆轲,本是齐国人,拜在卫国公孙羽门下学剑,其祖师太子一定也曾听说过,那就是百多年前名震天下的鬼谷子。」
太子丹骤然动容,道:「此人是鬼谷子的传人?」田光道:「正是。荆轲不但剑术精湛,而且有胆有识,太子若能结识于他,大事可托。更何况,荆轲在燕国声名远播,耳闻朝中也有好些大夫、贵人争相与他结交。」
鞠武插话问道:「这荆轲可是燕国人称‘荆卿’的侠客?」
田光回道:「正是!」
太子丹大喜道:「我燕国居然有此侠客,实为大幸,还有劳先生替丹引见,丹想尽速见到荆轲。」
田光道:「太子若要见他,却是不难,这会儿他应该就在市集。」
太子丹挺身道:「果真如此,我们这就去会他一会。」
太子丹一行乘马车来到喧闹的市街,远远就听见「梆梆梆」的敲击声,又听见有人放声高歌。驱车向前,只见三个人跌坐在街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手持酒壶,边饮边唱,其中一人用一根竹竿敲击青石,打着节拍。
田光笑道:「果然又喝醉了,太子请先稍候一会儿,容在下前去说明一下吧。」
太子丹微微皱眉,对田光道:「哪位是荆卿?我没看错的话,左边那个击石之人,似乎是高渐离啊!」
田光道:「太子也认识高渐离?」
太子丹道:「燕国的击筑高手,我怎会不知,荆轲是哪一位?」
田光道:「中间那唱歌之人便是荆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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