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心酸的误解-《野生的人类》

    我微眯着双眼,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知道,任何安慰,在这个时候不过是添油加醋,矫揉造作罢了。我起身,走到了崖刚刚拿啤酒的冰箱里,再次取出了两瓶啤酒,然后用开瓶器打开,一瓶放到了崖的面前,一瓶拿在我的手里,崖咳嗽了两声,端起酒瓶,咕咚咕咚得又是两口,不过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崖,那你父亲,接下来是怎么做的呢?”我搂着崖的肩膀,即便是他那满嘴的酒味让我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我还是屏住呼吸,靠在他的旁边柔声问道。

    崖怔了怔,随即缓缓吐了口气,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将酒杯放在桌上,两只手捂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父亲来地球这些年,凭借着高超的技艺,也创造了十几个属于自己的超智人护卫,按理说,我的母亲,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于非命,只不过,那可恨的端木雷,那感觉来自血脉的高贵感,在听到我母亲是地球人之后,简直就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生物一样,极其厌恶地闪电出手,连我父亲都没反应过来就击杀了。”

    崖舔了舔有些干巴巴的嘴唇,继续说道:“我父亲自然是让那些超智人护卫为我母亲报仇,可是,当时最让我失望的就是”,崖哽咽了一下,抽了抽鼻子,接着说:“我的父亲并没有跟端木雷他们拼命,而是在那些超智人和端木雷那伙人火拼的时候,带着我,逃跑了。留下了我母亲那分成三段的尸体,孤独地躺在那里。”崖双拳紧握,一股冷漠的到让人坠入冰窟的气息从他颤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那种气息,竟然隐隐让我的斯巴达之心都有迸发之意,我连忙收敛心神,将崖这股如同死神般的气息逼出体外。

    “所以,这,就是你和你父亲当时闹出那么多矛盾的原因?也是我们上次去取玄虎草你和你父亲吵架的原因?”我轻言细语地问道,现在崖在气头上,我也不敢过多地去激怒他。崖深深地吐了几口气,眼皮子微微抬了抬,旋即说道:“我从来没想过,我父亲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竟然跑了。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哈哈,就这样跑了。虽然我当时还小,可等我大点懂事之后,我父亲那掉头就跑,抱头鼠窜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我父亲逃掉了端木雷的追杀之后,就决定隐居山林,毕竟,如果在招摇着在外面为超智人锻造武器,必然会被发现。因为这件事情,我几乎前半辈子都用来恨我父亲了。”

    崖的语调突然一转,我突然发现,他之前的寒意似乎并不是因为他的父亲,而是因为,端木雷。当提到他父亲的时候,崖似乎并没有像之前那么的苦大仇深,连那微微向下的眼角都缓缓抬了起来。我将手枕在脑后,嘴里说道:“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们先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虽然我的母亲连尸体都没有拿回来,我们还是为她立了块碑,我们,也就在那块碑的旁边住下了,后来,等我长大了一些,父亲就开始教我锻造之术,那几年,很苦,很枯燥,很令人绝望,但是,我的锻造技艺,我的底子基本上都是在那段时间学会的,等我再大一点的时候,父亲就把我丢给了一个锻造技术同样高超的匠人让我继续学习,临别之际还送给我一个货真价实的超智人,作为礼物,当然,这个超智人基本陪伴了我之后的岁月,知道那次在hoia森林,被混沌之口,给斩杀了。而那次和我父亲一别,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了,直到那次去找玄虎草。”

    崖似乎重新恢复了些精神,身子往椅子后面靠了靠,又打了一个响亮的饱隔,醉醺醺地说道:“离开父亲的那段时间,我更加刻苦地学习锻造技术,这,并不是为了成神成仙,只不过是为了忘却一切,忘却那记忆犹新的痛苦。后来,在我的师父认为我可以出山之后,我就用毕生所学,铸造一金一银的一对鸳鸯权杖,虽然我父亲在当时的我看来是个懦夫,但毕竟是我的父亲,这一对权杖便是我送给二老的礼物。”

    崖又闷了一口酒,一只手撩了撩额头的发丝,叹息着说:“我将这一对权杖,放在那块我母亲的石碑前面,然后,就离开了,和我的超智人一起,过着流浪的生活了。”

    “那后来,误会,又是怎么解除的呢?”我听到了权杖二字,目光重新望向了那浓雾笼罩下的山巅,想起了当时崖的父亲,就是用那柄权杖轻易地就化解了j的全力一击,至今都还历历在目。崖听到我的话,深沉的眼眸中露出了一抹自责,“哼,我自作聪明,认为的父亲,不配做一个男人,不配做一个丈夫,可是,他,是一位父亲。”

    崖说道最后,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地靠在椅子上,要不是我搭了把手,他差点就要滑下去了。他冲着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扶他,他自己用手撑着桌子,掩面哭泣起来,边哭,边哽咽着说道:“当初,我的父亲,他没有跟端木雷拼命,不是因为他不恨端木雷,反之,他简直恨之入骨,但是他知道,他必须保护我。母亲生前,最宠爱的人,就是我,他知道,如果母亲还活着,也不希望他去报仇,因为,其实,如果他去和端木雷火拼,横竖都一个死字,他死了,我自然也活不成了。所以.....”

    “所以,他就选择了逃避来保全你的性命。”崖还没说完,我就凑上前去率先说道。后者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惨白,也许是酒劲消退了些,也许是心,又痛了些。

    他虚弱地从嘴巴吐出了一句话,“我真傻,我竟然用了这么大半辈子来恨一个为了我,承担一切的父亲。”说完,再一次地掩面痛哭,哭声撕心裂肺,让我听在耳里,心就如同刀片划在玻璃上,让人揪心。

    崖又哭了一阵,我从旁边随手抽出了一包纸,不停地为他擦拭着眼泪,崖擤了擤鼻涕,支支吾吾着像是舌头打结了一般继续说道:“我父亲何尝不后悔,何尝不恨自己。上次我去找他,他也终于跟我推心置腹,吐露了心扉,我也第一次,这一辈子来第一次真正认识了我的父亲,他,足够伟大。”崖目光上移,眼含着热泪望着那冷寂的山巅,我静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这个时候,我所要做的,是一个默默地聆听者。

    崖因为泪光而有些红肿的眼眶平静地注视着山巅,良久,他才开口继续说道:“当年的不告而别,我父亲并没有去做什么其他的事情。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寻找端木雷的下落,而且,但凡是端木家族的人,我的父亲一旦碰到,一定会好好收拾。他就像是一个疯子,可是,哪有什么端木雷,虽然sincere星球的三大家族都确实派了人来掌控和监管地球的一切,但是,父亲根本就不会碰到,而且碰到了父亲也认不出来。所以这么多年,父亲一共就碰到过两回,而这两回,端木家族的人都直接死于非命。其实,他们,也是无辜的。只不过,他们姓了端木罢了,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我的父亲,也疯了。”

    崖嘲讽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和心酸。我完全可以想象崖父亲的报仇心切,却又求之不得,端木雷,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会一直停留在地球,所以崖的父亲找不到,那是必然的,就算是找到了,别说报仇,自己的命估计都要丢。所以,我的父亲,才忍住了内心快要将他撑裂开来的仇恨,带着我,远走高飞。”

    崖擦了擦眼角的泪光,他整个人在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我父亲的怨念,不仅仅是那个可恨的端木雷给的,还有我的冷漠,与无情。父亲这么做,不过只是为了我好,可我却对他冷眼相向,还将他当做一个抛家弃子的懦夫,我的绝情,让他在愤怒的同时,还有失望,从而转换成了那无尽的仇恨。”崖吐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说完,就举起了右手,作势要打,我连忙拉住了他,开口说道:“崖兄,你冷静点,你脸都哭得肿成这样了,要再来一巴掌,可就真成二师兄了。”崖听到我的话,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悻悻地收回了手。

    “所以,这一次,我决定不再回守护者联盟了,这下半辈子,我要赎罪。我上半辈子让父亲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背叛,下半辈子,我要用默默的守护,换回他整个世界的温暖。不过,我习惯不了山间的寒气,就只好住在山脚下了,但每天,我都会坚持上山去照顾我的父亲。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我上半辈子,是个愚蠢的儿子,下半辈子,我也要做一个,伟大的儿子!!”崖擦了擦鼻子,语气坚定,目光中透露着一抹不容置疑。

    看崖这个样子,我已了然于胸,这房子,这里的一切,崖看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这回来,我本来也不是来劝崖回去的,如今崖有这种遭遇,我更不会去强行让崖回去。我捏了捏他的肩膀,鼓励着说道:“崖,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哥们都支持你,你放心,莫索那边,我会去好好沟通的,你就放心在这里照顾你的父亲吧。”崖目光怔怔地望着我,过了一秒钟,突然用力地一把把我搂紧怀里,呜咽着说道:“好兄弟,好兄弟。哈哈,好兄弟!!”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正当我用力想要挣脱满嘴酒气的崖的怀抱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传进了我的耳里。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把崖推开,转过身去,目光正好对上了那门口俏脸微红的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