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弈-《灾变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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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这么快就与拉伊斯人接触了。”他说。

    “是啊,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不是来围剿我们的部队,可能就是拉伊斯人设在这里的岗哨。”我随意道。

    “应该都不是,据探子所报,那里目前的人数很少,而且军事设施还都不是很完备,照这个情况来看,那里更像是拉伊斯人新建的供给站。”

    “下一步你决定怎么办?”我问。

    “如果那真的是供给站,说明麦基森现在的战斗一定异常激烈,所以我们更要抓紧行动,助前线一臂之力。我建议今晚就让我们的骑兵准备一下,明日凌晨就把前面的小站端掉。”腾格说。

    若在以前,我会立刻对他的想法表示赞同,但如今我却不再习惯这样的杀戮,可是我又没有充分的理由来否决他的提议,所以我最后还是对他说:“很好,就照你说得去办吧!”

    听完这句话,腾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去执行命令,而是问我:“你没事吧,我总觉得你不太对劲儿,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说出来,要知道我们是兄弟,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我说:“我知道,确实没什么事,可能是行军劳累,过几天就好了。”看他依然将信将疑,我打趣道:“怎么,还不信我?快下去安排吧,大事为重。”听到这话,他才跑出营房去准备。

    凭借着夜色的掩护,我的骑兵在黎明前赶到了距拉伊斯小站两里外的地方。在确信这不是个圈套后,我带领骑兵冲杀上去。拉伊斯人根本没想到我族的军队会出现在这里,仓促间还没做出有效的反击就纷纷倒在了我族战士的刀下。战斗几乎瞬间就结束了,只剩一个使枪的黑衣骑士还在顽抗,妄图突围出去。他的枪法很精妙,我手下的骑兵没有一个能进他五步以内。我忽然有种想和他较量一下的想法,于是我不假思索,纵马上前,喝道:“都退下,让我来。”话音甫落,我与黑骑间的距离已不过三十步,围在黑骑周围的骑兵闻声闪到一边,静观我与黑骑之间的较量。下一刻,距离缩为十步,我的刀蓄势待发,而对方凭借兵器上的优势,枪尖已向我点来,我侧身闪过,在两骑交错的瞬间,扭身挥刀,那黑骑一枪落空,立即收枪拦住我刀势的去路,我的这一刀自然也是无功而返。一个回合结束,双方都没有占到上风。我在调转马头之后抢先发起第二轮进攻,如此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之后,我发现这名黑骑的枪法角度虽然刁钻,但他力道不足,无法将枪势完全释放出来。于是在他的枪再一次刺向我的时候,我没有闪,而是强行将他的枪磕偏,随后刀锋顺着他的枪身一路滑下。黑骑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做,大惊之下撒手弃枪。我见他兵器已离手,也无心取它性命,顺势用刀背将他击落马下。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头盔由于惯性甩了出去,浓密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她竟是个女孩!更令我惊讶的是在她回望我的时候,她的眼神令我感到无比亲切。于是我下意识地说道:“先把她带回营地关起来。”良久都没有人动,待我察觉有异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我身上了,这时我才想起,自战争开始以来,从来就没有关押敌人的先例,每一个族人都欲先杀敌人而后快,而所有的敌人也都不曾求饶,哪怕只剩一根手指能动,也会继续战斗,直至死亡。反观我族的战士也是如此。是以黑骑落马后并没有再挣扎已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我的一句话更是在军中引起不小的震动。环视一周后,我想我必须要说些什么来解释我的行为了。于是我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此次战斗干系重大,,我需要从拉伊斯人的口中打探出一些情报,以此来决定我们今后的部署。”听完我的这番话,绝大部分人的脸上露出了信服的表情,但腾格还在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心想,“如果再有人向我提出质疑的话,场面恐怕就无法收拾了。”于是我下令,立刻将人犯押回营地。

    这一天,我以整修军备为由,让全军原地待命。为此,腾格跑来质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我对他说:“赶了这些天,加上今日凌晨一战,族人都累了,休息一天有什么不可。”

    “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休息,前线正处于紧要关头,我们岂能为了休息而延误战机。”腾格有些气急败坏了。

    “这不叫延误战机,休息是必需的。”我继续不紧不慢的说,“我们不能将疲劳的战士送上战场,每损失一个战士我们的力量就削弱一分,危险就增加一分,没人能援助我们,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争取让每个战士上战场的时候都是最佳状态。”

    腾格看着我,很严肃地对我说:“你真的变了,不过以往你做出的决定都是对的,所以我这次还是听从你的指示,但愿你没错。”

    打发走腾格,我决定去看看那个拉伊斯女孩。

    来到关押她的营房前,门口负责看守的两个人连忙向我敬礼,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然后大步走进营房。只见那女孩蹲坐在营房中央,低着头,若有所思,仿佛没有察觉我的到来。我径直走向她,在距她三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随后我问她:“你是谁?叫什么?”回答我的是长时间的沉默,这在我意料之中,接着我又问了她一些其它问题,诸如拉伊斯目前在麦基森的兵力是多少,是如何部署的等。她依旧如石像般的蹲坐着,不曾动过一下。终于,我决定将我今天最想问的问题提出来,虽然我害怕结果不是我所预料的那样,但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说不定我真的有可能找到一个同伴。于是我用很轻的,刚好她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曾反复做过同一个噩梦吗?”很明显的,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她用很慢的速度抬起头,第一次很正式的看着我的脸,目光中有着惊诧和疑惑。看来她还不确定是否要回答我的这个问题,而我能做的只有等待。良久,她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兴奋得都快要蹦出来了,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问她:“梦中有火雨和崩裂的大地吗?”

    “没有。”她说。

    上一刻仿佛还在山巅的我立刻跌入了谷底,我不死心,又追问一句:“那你的梦是什么样子的?”听到我这样问,她愣了一下,然后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一样,全身缩成一团,并语无伦次地说着:“可怕……梦……不要想……”我站起来,看着眼前突发的状况,考虑着该如何安慰她。可我从来就没有安慰过别人,没办法,我只能走上前,用双臂将她拥在怀里,希望借此使她平静下来,小时候我哭的时候,母亲就会这样做,所以情急之下,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怀里的她渐渐安静下来,正当我暗自庆幸这个方法管用的时候,她猛地将我推开,我本能的去拔刀,但见她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我的手又放开了刀柄。

    “你干什么?”我问她,“我刚刚不过是想安慰你。”

    “谁要你安慰,你又为什么要安慰我?”

    “我……”刚才的一系列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现在我还真说不出刚刚那样做的理由。

    看我有些犹豫,她又咄咄逼人的说:“怎么样,心虚了吧,被我说中哑口无言了吧。”

    我一看这架势,只好实话实说:“我见到你有一种亲切感,所以刚才就不由自主地那样做。”

    “亲切?还不由自主?”她冷冷得嘲讽道。“你当我小孩子吗?”

    “是真的,不骗你。开始时我甚至还以为你会是我的同伴。”

    “别让我恶心了,我怎么会与你们这些无耻的侵略者是同伴。”

    我听了很是蹊跷:“侵略者?你说的是我们吗?”

    “当然是你们这些高依柯尔人,你们抢夺我们的土地,迫害我们的祖先,打破我族平静的生活,逼得我族在麦基森山的后面艰难过活。我族人世代都想雪耻,夺回我们的土地,无奈兵力不如你族,否则一定将你族斩尽杀绝。”

    她说得咬牙切齿,不像在撒谎。这就使我更为诧异。

    “我族残害你们的祖先?你是听谁说的?”

    “我族的圣地有块祖先留下的石碑,上面清楚地记载着这段历史。”

    “石碑?什么时候有的?”我问。

    “不知道,从我记事的时候就立在圣地了,大人们也只是知道那块碑很久以前就有了。你这人真怪,问这些做什么?”

    很早就有,却没有人知道出现的确切时间,并且只留下了一个战争的理由,这些和我族羊皮卷的情况非常相似。

    我又问她:“那你可以带我去你们的圣地吗?”

    一听这话,她登时警觉起来。“我就知道你是来套我话的,你不要以为我小就想骗我,你不就是想知道通往我族村庄的路吗,我是不会说的。”

    看来她对我还是存有敌意,想让她帮我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可这毕竟是一条线索,我会因此找出真相也说不定,所以我必须想方设法取得她的支持,但普通的劝说看来不会有结果,而且从刚才的试探来看,她也不像是拥有和我一样思想的人,这样我就无法和她说出我真实的想法。最终,我采取了在我看来最有效的方法——以杀死她相威胁。可能是洞悉了我根本就没有要杀死她的想法,她竟对我的威胁不屑一顾。无计可施的我眼见这刚出现的一丝希望就这么破灭,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你不说是不是?你就是想看我着急对不对?这样你就可以坐在一旁幸灾乐祸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你根本不理解每天都活在不安中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过是要摆脱它,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止我。而我开始还以为你会明白我,看来我错了。”说完我转身就走。在我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传来她的声音:“等一下。”我猛地回头,看她是不是改变了主意,决定帮助我。谁知她却说:“我也是在怀疑与不安中长大的,你的感受我多少能理解一些。从小我就不断地做同一个噩梦,一次次的从梦中惊醒,我对别人说起的时候,起初他们还安慰我,时间一长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还嘲笑我胆小。于是我不再对别人讲起我的梦,可梦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恐怖,我怕,我是真的害怕,我感到我是那么的无助,周围的一切在我眼中都变得虚假,没人能帮助我,我只能靠自己。我不断的练枪,使自己变得更强,这样我才会有一点点安全感。可今天你将我打下马的时候,我几乎绝望了,这么多年的苦练终究是一场空。那时的我已经决定闭目等死了,可鬼使神差,我还是抬头望了一眼,没想到你竟然没杀我,我想也许我真的命不该绝。其实在那一刻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你的眼神与众不同,我也猜到你会来,但我还不能完全信任你,所以我也想试探你一下,不与你合作,还故意刁难,都只是为了逼你说出你的真实意图。现在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也愿意帮助你,我何尝不想摆脱梦魇呢。”

    听完她的一番话,我如梦方醒,几步奔到她的面前,兴奋得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天哪!你可真沉得住气。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就出发,天一黑我就来带你走。还有,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的名字?”

    “伊丽儿,我叫伊丽儿,是拉伊斯族长的女儿。”

    四出逃

    回到我的营房,我简单的打点了一些行装,冷不防腾格走了进来,看到我这副模样,问道:“你这是……”我说:“哦,最近忙着赶路,都没有时间休整,所以趁今天有时间,我把要带上路的东西收拾一下。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你明天几时出发。”

    “今夜让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继续赶路。”

    “我知道了。”说完,腾格转身走出了我的营房。这次他没有多问使我微感奇怪,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抛在脑后了。

    夜幕降临,我再次来到关押她的营房,支走守卫,悄悄地把她带出营地,为免惊动别人,我决定弃马步行,反正等明天他们发现我不见时也追不到我们了。可惜我失算了,没等我们跑出十几里地,后面就响起了追兵的马蹄声,戈壁荒芜,无处藏身,只能继续往前跑。突然,身后响起了利箭破空之声,我扭身抽刀,抢先击落射向伊丽儿的那一支,回手又削断直奔我来的第二支,可被削断的箭头还是刺穿了我的左肩胛骨。马蹄声又近了许多,可以看清来者为三骑,为首的竟然是腾格,后面是他的两名亲兵。我的心顿时如坠冰窟,若在平时,我应付他们三个虽无制胜把握,但也可伺机夺马突出重围,可现在,我不仅受伤,而且还要保护一个手中无枪,几乎毫无战斗力的伊丽儿,境况可想而知,为今之际,只好以静制动。于是我持刀而立,静待他们追上来。

    三骑在距我们五十步处停下来,腾格冲着我喊道:“布力嘉,你疯了吗?为了这个女人,你要抛弃我们这些兄弟吗?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叛族,这是死罪。现在你马上把这个女人杀了,然后跟我回军中,带领兄弟们完成这次任务,这样长老看在战功的份儿上还会网开一面的。”

    我用同样大的声音回应他:“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所以对不起,腾格,我不能和你回去。”

    “笑话,”他说,“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让你不惜背叛兄弟,背叛种族,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的两名亲兵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带着疑惑与诧异,谁都听出腾格这话中的意思。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于是就把我对人生的怀疑以及我要去做的事都跟他说了。

    腾格听得很仔细,在我说完后他依然在沉思。

    “副统领……”他的一名亲兵在一旁提醒道。

    “我知道。”腾格手一挥,制止了亲兵接下去要说的话,然后看着我说:“你说得太荒谬了,我无法接受,这不能算是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也许无法理解,但你应该相信我。”

    “够了,不必再说,你快跟我回去,我不想与你兵戎相见。”

    “我说过了,我不会回去。”

    “不要逼我行使族规。”腾格的语气已不带任何感情。

    “即使我现在战死在这里,也绝不再回去。”

    气氛渐渐紧张起来,杀气弥漫四周。腾格将眼睛一闭,说了声:“杀!”

    他的两名亲兵在马背上挥刀向我杀来,腾格这时又将眼睛猛然睁开,紧随其后纵马向我冲来。他的马较另外两匹更为优秀一些,大有后发先至之势。

    我有些绝望,三骑的冲杀阵型已经形成,这一击之下我断无生存可能。“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我索性闭上眼,将手中的刀用力挥出去。

    这一刀劈空了。

    我感到疾驰的马带着强劲的风从我的头上跃过,空气中弥漫一股血腥的气味。我睁开眼,面前的情景令我震惊:腾格的两名亲兵都已身首异处,而他本人则在我身后立马提刀,刀上猩红的鲜血还在顺着刀刃往下滴落。

    “腾格,你……”

    “本来我是决定劝你回去的,”腾格下了马,一边走向我一边说道,“不过在听过你的话后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它应该是个令我满意的答复。虽然我心中有着同样的疑惑,也存在对现有生活的不适应,但我却没有你那样的魄力去寻找答案,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帮你把眼前的障碍扫清。”

    “难道你也……”我惊异道。

    腾格笑着点点头。

    “那你跟我们走吧,让我们一起去找到真相,解开心中的疑惑。”我对他说。

    腾格又摇摇头。“就像刚才说的,我没有你的魄力,族里还有很多事是我割舍不下的,所以……”

    我一拍腾格的肩膀,叹道:“不用说啦,我都明白。”

    “好了,骑上这两匹马,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会对兄弟们说你为了追捕拉伊斯逃犯而被沙暴卷走,永远长眠于克里西了。”

    “谢谢你,腾格。”我说。

    “你们赶快离开这儿吧,我也该回去了,族里交给的任务总是要有人完成的。”说罢,腾格回身要去牵马。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于是我叫住他。

    “还有事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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