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如铁,剑如雷-《半步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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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老门官心中,也有着一点期望,期望这还敢直言的年轻人,能再多坚持一下。坚持的究竟是什么,老门官也不知道,也许是这大明唯一值得称赞的骨气吧。

    老门官裹紧了盖着的衣物,叹了口气,接着睡去。

    那细雨湿了乌衣巷,若有若无的歌声在乌衣巷旁层层叠叠的高宅大院中回荡,待到传到年轻言官的耳中,就仿佛是那女鬼不甘的呜咽。

    抬头望望天,这正月十五的月亮果真是没有记忆中十六的圆。只可惜,那个被抬出广益侯府丢在乱葬岗的女子,就连这不甚圆的月亮也瞧不见了。

    为了这种惨状不再发生,何惜自己区区一条贱命?今日无论怎样也要向这个纵容独子的广益侯讨个说法。

    淮阴城中三千户,敢问男儿在何方?

    当初死了女儿的老鳏夫托人向宋通判连上七封血书,尽皆拒在门外,仰天大呼之后,一头撞死在了门外石阶。那脑袋上的鲜血,惊吓到了淮阴城上下,却没有惊醒淮阴城上下。

    只是隔日,宋通判派人将那已经丢入城外乱葬岗的尸首寻了回来,好生安葬,才让这年轻言官明白。宋通判不是真的糊涂,只是这广益侯位高权重。宋通判也是有心无力,不如沉迷于歌舞、用这纸醉金迷麻痹自己。以换得在这位置上安稳度日,不似前几任通判一般,死了还没个全尸。

    这广益侯到这短短几年时间里,淮阴城上下,就已经如同一座腐朽的宫殿,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让人作呕的霉变味道。

    若是没人去动,也许还能再矗立几十年,运气好,也许还能再立他个几百年。若是有人想要修补,指不定动了一根柱子,换来的就是整座宫殿的倒塌。这道理,宋通判何曾不知?这年轻言官又何曾不知。

    这年轻言官只是有些不甘,不甘这已有上千年历史,久到史书都可以堆满一整个房间的淮阴城,就这么在广益侯的魔爪中沉寂腐朽下去。他想做宋通判手中最锋利的刀,斩断那些不但不支撑,还在试图拖垮这宫殿的杂木。

    只是,以他一人之力,救大厦于即倒,又谈何容易。

    年轻言官摸了摸胸前衣物中的奏折,这是这几日的第十三封奏折,之前的十二封都被宋通判以查无实据为由压了下来。

    这年轻言官如何不知道,这是宋通判在保他,只是每每想到那个毫无办法只能一头撞死的老汉,那惨死在乱葬岗的稚女,年轻言官就不敢安寝,若是连他也不管,那这淮阴城内还有谁敢管?这淮阴城内又会多出多少这样的惨剧?

    若是他管了,哪怕无法为老汉和他那年幼的女儿讨得一个公道,但那些纨绔们多少会有些收敛。也许这样的惨剧就能少发生一些。

    他也就能睡得略微安稳一些。

    宽广的长安街空空荡荡,已是元宵佳节,这细雨如雾湿了衣裳,果然如老门官所说,真的有些凉的。年轻言官裹紧了湿衣,倒不是因为冷,只是怕这雨雾打湿了胸前的这份奏折。

    此刻前去敲那惊世钟,哪怕惊醒了淮阴城中所有文武后,宋通判再不保他,也要逼着广益侯和他那个混账儿子直面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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