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甘兹郡国-《大照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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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你敢于毒杀先帝,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永诚亲王,哦,不,陛下,允诺让你做乾元宫的中常侍(4),赐金五十万两,又恩荫你的子侄十人加爵,你才最终同意在白鹿的红角上做手脚,涂抹了‘九叶一花’剧毒,是这样吗?”

    春佗紧张地看了下四周,不说话了。春佗已经明白了,崇景皇帝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甘兹郡王了,甚至很有可能,在这事情发生之前,甘兹郡王已经参与谋划和设计了。春佗心下有了判断:甘兹郡王是自己人。

    “不过,春佗啊。你做此事,虽是为了私情和私欲,但却是有益于大照圣朝、有益于逄氏家族的公德。你这是为国除害。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心怀愧疚啊,春佗。”甘兹郡王站起来,神色阴沉地说,“陛下已经告诉我了,你是陛下最信任的内侍。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跟你说个明白,也便于你日后更好地服侍陛下。先帝是靠我们逄氏宗亲的支持才打下了天下,可是谁知道等他坐稳了乾元宫里的那个宝座,却要反过头了一个一个剪除我们这些逄氏郡王,反而重用那些异姓郡守。先帝近来还和丞相、御史大夫以及几个郡守商议,要废掉所有郡王,彻底废止郡国制,全面施行郡守制。就连我和北陵郡王这些嫡系宗亲,也都不能幸免。如果是这样,大照圣朝和大郜又有什么分别?哼,先帝老了,心智糊涂啦,也是被丞相他们给迷惑了!早年,我们拼尽全力追随他,清除异姓郡王,花了多少金钱精力,死了多少宗室亲贵,可到头来,怎么又倒回去了?先帝不向着我们,却向着那些外人。如果按照先帝这样的做法,大照早晚会重蹈大郜的覆辙,我们的子孙早晚会成为周端那样的下场。甚至连周端都不如,逄氏宗亲将会沦为庶民或者被灭族。如果是这样,我们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所以,我说,你春佗做的是公德,是为国除害啊!”

    甘兹郡王把事情讲的如此透彻,春佗心里稍稍感到托底了一些。

    “不过我今天来见你,倒不是完全为了此事。我是想问你几件事。让别人来问呢,我实在是不放心。这些问题事关重大,你要如实回答。”

    “殿下尽管吩咐,奴婢决不欺瞒殿下。”

    “第一件事,你去迦南郡宣旨的时候,见到融铸,可曾发现他有何异样吗?在迦南的时候,是否见到宫里的人或者象廷郡王的人?”

    “奴婢在迦南未曾见到宫里的人,至于象廷郡王的人,奴婢平日里与象廷郡王毫无接触,实在无法辨识。至于融铸有何异样,奴婢也没有看出来。不过嘛,奴婢也说不好,不见得说的就对。殿下,奴婢觉得融铸听到先帝驾崩的消息,好像并不十分震惊。”

    甘兹郡王眼睛一闪,点了点头,然后说:“你刚才说的这一点很要紧。融铸是先帝担任卫尉卿时候就宠信的人,融铸夫人又是常皇后的侄女,因此,我们不能不对他有所防备。第二件事,你派人去看了迦南雪山上的雪池了,雪池里的水真的是水位下降、水色墨黑了吗?”

    “禀殿下,奴婢从圣都出发前,陛下单独给奴婢下了一个旨意,玄阳教宗给圣都主教传来消息,说是雪池的水位突降、水质转黑,圣都主教向陛下禀告了此事。因此,陛下命奴婢到迦南郡除了宣旨之外,还要去雪池,验明真伪。遵照陛下的旨意,到了迦南郡,奴婢传完旨之后,就拒掉了所有的应酬,自己去了雪池查看。玄阳教宗传来的信息千真万确。奴婢去验看的时候,雪池的水已经降到连原来的一半都没有了。我听白教教廷的人说,雪池里的水位还在一直往下降。至于水的颜色,则是真真切切的墨黑色。”

    “甘兹主教也跟我说了这件事情,我还不相信。听你一说,看来这是千真万确的了。真是晦气的怪事。还有第三件事,你在妫琉山里滞留了两日,这是为何?”

    “是因为奴婢在妫琉山遇到了山贼。奴婢无能,当时吓得逃跑了,随行的迦南郡守融铸的公子融崖走失了。我们在山里找了他两日才找到。而且那几日妫琉山上经常下雨,山路泥泞难行,这前后加起来,就比正常行路耽误了好几日行期。”

    “好。你在妫琉山滞留的几日里,有一日夜间,也就是满月的十五那一天,月亮周围出现了七星,而且忽然间亮如白昼,七彩耀天。我听报来的信说,当时妫琉山里还出现了龙啸凤鸣之声,响彻云霄,整个妫琉山都能听得到。这是否属实,你可曾亲见亲闻?”

    “满月那天,月亮和七星闪耀的天象,奴婢是亲见的。忽然之间有一刻,月亮和七星大放光彩、亮如白昼,也是属实的。至于龙啸凤鸣之声,一点不虚,奴婢当时就在妫琉上里,是亲耳听到的。龙啸凤鸣,响彻云霄。而且,殿下,月亮和七星亮如白昼之时,正是龙啸凤鸣之时。二者在时间上完全吻合。”

    “哦。这两个都是闻所未闻的祥瑞,而且两大祥瑞还同时呈现。这就是当今陛下上应天命的征兆了。这是大吉的征兆,足见陛下大义灭亲之举得到了上天认可。有这两个来自天上的祥瑞,那来自地上的雪池里的怪事也就不值一提了。我就放心了。”甘兹郡王长舒一口气,然后笑着说,“还有一件小事。听说琉川郡守华冲为陛下准备了十个绝色的琉川舞姬,是么?这个华冲倒是伶俐得很啊。”

    “是的。十个琉川舞姬,个个都是绝色。”

    “哦?!好了,春佗。我想知道的,就这么几件事情。我备了酒菜,你和随行和南宫卫士尽情享用吧。我就不陪你们了。稍候我去看一下这十个琉川舞姬,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华冲那老小子,竟然敢再大丧期间就呈献上去。要是果真有好的,我就去向陛下讨几个过来。琉川舞姬的秘技,那可是天下闻名哟。哈哈哈。不过,春佗啊,这些秘技,你可就无福消受喽,哈哈哈。”

    春佗陪着逄世桓,也哈哈大笑起来。

    春佗随着逄世桓走出军帐。帐外远处站立等候的臣属、随从、卫士都拥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着甘兹郡王和春佗往阶下走。甘兹郡王摆了摆手,说:“我去春佗那里看一看,你们就不用跟着了。高岚跟着我就行了。”

    一个高大英俊、衣着华贵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说了一声“诺”,站立到了甘兹郡王的身后。这是甘兹郡王的左都侯高岚。

    春佗说:“殿下,这里比不得王府里面,还是多跟着些卫士妥当。”

    “这是我自己的郡国。我难道还不放心么?即便有什么事,高岚一人足矣。”边说着,边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高岚对旁边一个卫士说:“你去钩盾令大人那里,向管事的南宫卫士通禀一声,就说甘兹郡王殿下要去他们那里看一看,让他们预做准备。”那个卫士一躬身,旋即飞奔而去了。

    等甘兹郡王一行到来的时候,华耘、融崖、赵允和南宫卫士令(5)已在列队迎候了。一看甘兹郡王到来,呼啦啦跪了一片:

    “恭迎殿下亲临!”

    “起来吧。我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过来看看你们。你们这一路辛苦了。这几位是?”

    华耘抢先一步去上前来,说:“禀殿下,臣是琉川郡守华冲的儿子华耘,这位是迦南郡守融铸大人的儿子融崖,这位是妫水郡守赵洪大人的儿子赵允。今日未曾奢望,能够得见威名远播的开国功勋郡王甘兹郡王殿下。这真是我等晚辈的无上荣耀。”华耘的脸上洋溢着无比敬仰的表情。

    “拜见殿下。”融崖和赵允也躬身行礼道。

    甘兹郡王被华耘几句话哄得开心极了,哈哈大笑道:“华耘!你倒是挺像你父亲华冲的。虎父无犬子啊。华冲郡守可还好么?”

    “多谢殿下记挂。家父一切都好。家父常念叨,忘不了当年跟着殿下四方征战的那些日子。家父常说,现在囿于一郡不得脱身,不能日日侍奉殿下左右,实在是终生憾事。”

    “我相信,你父亲说的都是真心话。当年,我与你父亲不知一同杀伐过多少大战。你那时还小,不曾见过,不能理解你父亲的一片心啊。”

    “在下虽不曾亲见,但日日都听家父提及,因此早就对殿下万分敬仰神往。华耘只恨不能早生二十年,好追随殿下。”

    “哈哈哈。好小子!”甘兹郡王大大咧咧地拍着华耘的肩膀说,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融崖说:“你是融崖?你小的时候,我倒是见过你的。没想到一转眼长这么大了,生的好精壮。你父亲还好么?”

    “家父一切都好。承蒙殿下记挂,臣代家父叩谢殿下!”融崖说道。

    “你父亲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民政多一些,还是军政多一些,还操练军士么?”甘兹郡王好似无心地问着。

    “家父日常主要忙一些民政。迦南郡民风淳朴,军政上的事情不多。家父近几年也不怎么操练军士了,只是打猎的时候多。”

    “你父亲倒是挑了个好地方。我也想打猎,只是甘兹郡国没有好的林子。哎!还是打仗的时候好,四处都可以走一走。现在呢,安稳倒是安稳了,只是除了甘兹郡国和圣都,我哪里也去不了,想想真是无趣啊。”甘兹郡王也拍了拍融崖,然后转向赵允说:“你是赵洪的公子吧?”

    “臣赵允,拜见殿下。”

    “你父亲是雅士,是为数不多的文臣做了郡守的,十分难得。没想到,赵洪生了这么一个仙童一般俊俏的公子,你可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啊。原来都说北陵郡王是个活神仙的骨肉,今日见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玉树临风、玉骨仙风啊。看来,赵洪还是好命啊。”

    就这么说着话,他们已经步入了春佗的军营。春佗向前一步说:“殿下,您是进军帐里面先稍坐坐,还是直接去看……”

    “不坐了,直接去看琉川舞姬吧。”甘兹郡王痛快地说,然后转向华耘、融崖和赵允说,“你们几个小子,都跟我一起过去吧。南宫卫士们就不用去了,你们一个个都是粗人,别把那些琉川舞姬再给吓着了。”

    于是春佗引着甘兹郡王,后面跟着高岚和几位公子,往琉川舞姬那边走去。为了迎候甘兹郡王,春佗带来的南宫卫士们已经神速地架起了一座简易大帐,大帐门口的南宫卫士看到甘兹郡王,高声道:“郡王殿下驾到!”

    琉川舞姬都站在帐内,一边站了五个。等到大帐的帘子打开,甘兹郡王迈进来的时候,十个琉川舞姬齐齐跪了下去,说:“奴婢恭迎郡王殿下!”云姬站在左边五个的最里面,下跪的时候可能是用力过猛了,一条长辫子甩到了前面的地上,长长的一条拦在地上的红毯上,非常显眼。

    逄世桓进来了。十个琉川舞姬都低着头,她们的脸面、身段,什么也看不着,只有最里面的琉川舞姬的一条长辫子拖在红毯上,引起了逄世桓的注意。他朝云姬的辫子径直走去,俯下身去,捡起长辫子的梢头,缓缓拉起辫子,说:“嗬!好长的辫子。你先起来吧。”然后随手松开了辫梢。云姬跟着站起来了。

    云姬的脸慢慢露出来了,甘兹郡王心里“咯噔”一下。云姬因为辫子意外甩了出去、又被甘兹郡王捡了起来,脸已经羞得通红,就如情动之时的红晕一般明艳。云姬没有上妆,脸上泛着象牙一样的乳白色的釉光。云姬的头发没有梳发髻,只是梳了一条长辫子,头发黑亮顺滑,紧紧地贴在头上。头上没有戴任何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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