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宠媳妇的文甜甜-《山河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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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侧易云岑蹬掉了自己当被子盖的大氅。

    易秀鼎的目光在左侧两人身上落了落,又到右侧,给易云岑盖好大氅,将大氅的边角压在他屁股下,这才转身。

    她并没有在祠堂内安睡。

    这是属于人间的酣眠,没有她的地方。

    她到了祠堂外,跳上屋顶,躺在冰冷的屋瓦上,从袖子里摸出一根新的苦辛,叼在嘴里,慢慢地嚼。

    远处关山渡明月。

    今时长风伴孤魂。

    ……

    冷月高风之下,易秀鼎半眯着眼,仿佛睡着了。

    忽然她又睁开眼,同时手已经警惕地伸到背后。

    她随即停住手,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

    “文甜甜?”

    这个名字说出口,她脸色又变得更冷一点,皱眉道:“做人能不能磊落一点,用个像样点的假名字不成吗?”

    燕绥站在屋檐上,仰望看他便如将融入月中,旷寒高远。

    他淡淡道:“易铭。”

    易秀鼎并不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淡了下来,转开了脸。

    “原来是西川新刺史,失敬。”她道,“携新婚夫人来长川,有何贵干?”

    “长川易内乱了?”燕绥不答反问。

    “与你何干?刺史大人此时出现在长川,难不成也想浑水摸鱼,分一杯羹?”易秀鼎嗤地一声,“佩服。”

    燕绥并没有理会她的讥嘲,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抽了一根苦辛,易秀鼎脸色一变,刚要夺回,燕绥已经嚼了一下,笑了笑,“既苦又辛,回味却甜。易姑娘爱嚼这东西,可见内心野望并未灭。”

    易秀鼎浅淡的眉毛一挑,似乎一下秒就要驳斥,但一抬头看见叼着苦辛立在月下衣袂纷飞的燕绥,忽然就别过了头。

    静了一会,她冷冷道:“既然你能在这里留下来,想必夫人也已经接纳了你。看在你今日救了我和云岑份上,便说与你也无妨,但是奉劝你一句,莫要自视太高,长川现在已经是一滩浑水,谁趟进去,都难免一身脏。弄不好,没顶也不是不可能。”

    燕绥唇角一弯,“先听听看。说不定听了,我害怕了,也就抽身了。”

    易秀鼎瞪着他,半晌才道:“家主两个月前,有一晚去天星台,去的时候很是高兴,但不知怎的当晚便出了事,天星台再次塌陷,问药长老当场死亡,家主走火入魔,浑身白化,畏光畏热,整日呆在他自己的丹崖居闭门不出,一开始还管事,但发出的指令倒行逆施,长老堂这些年原本已经不管事,这下大家怨声载道,便有了心思,当即便去质问家主,当时丹崖居门关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又是一阵大战,门再开,长老们就被赶了出来,其中解经长老和提堂长老都受了伤。但是长老们出来之后,就宣布家主病了,事务由他们暂代,而家主也没发声,随即没过几天,长老堂也出了事,依旧是关起门来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总之就是原本伤势不至于死的解经长老死了,提堂长老倒很快恢复了身体,还和传灯长老联手,压下了其余几位长老的纷争,但没多久,传灯长老也受到暗杀,家族中还有流言传出来,说这一系列的事件都是传灯长老的手笔,是传灯长老发现家主已经病入膏肓,因此趁机的夺权之举……总之,乱了。”

    “传灯长老这么急着请夫人回去又是为何?”

    “按照易家规矩。长老堂出现人员消减要及时选人补上,段夫人有权推举两人,且夫人一身,维系着长川十八部族和易家的良好关系。之前因为家主的乱命,令十八部族混居,在十八部族的地盘分割和战后奖赏上又行事不公,已经引起了十八部族的愤怒。你也知道,朝廷已经下令撤长川刺史位,皇三子燕绥亲自陪新刺史入川,摆明来者不善。燕绥那个人,你想必也打过交道,难缠得很。这个节骨眼上十八部如果闹事,咱们易家内外夹击,群龙无首,崩裂只是刹那间的事。”

    “所以,传灯长老需要段夫人的那两名推举名额?而易家主也需要夫人尽快回去安抚十八部族?”

    “谁都需要那两名名额,七人长老堂本就合纵连横,各有心思,一旦再有两个自己人,那便呈现绝对优势。毕竟易家有规矩,如果出现家主不能理事的情形,便由七人长老堂决定,以人数多寡投票而定。”

    易秀鼎想着此刻长川易家的一团乱麻,心中叹了口气,易家已经到了这些年最危险的时刻,也正是因为之前也看出了这种危险,所以易家对周边世家,对朝廷,都冒险做出了一些举动,比如福寿膏事件,但是遇上了宜王燕绥和那个横空出世的厨子女官文臻,处处坏事,终究还是让朝廷发现了易家的问题,弄巧成拙地逼朝廷下定决心,首撤长川。

    也不知道燕绥等人到了哪里,之前一直有人追缀着他们的队伍,但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发现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按说唐家也应该有所动作,毕竟一旦裁撤了长川,其余世家便难免也被开刀,此例不可开。而朝廷拿下长川,和徽州等地连在一起,进可取西川继而对阵川北,退可控中原,实力再涨,其余世家的危机更甚。

    也因此,易铭新婚燕尔,立足未稳,便亲自赶来了长川?

    易秀鼎想着之前段夫人对自己的交代,示意自己可以将目前长川易的形势和这两位新客人谈一谈。夫人虽然清心寡欲,不爱权争,但毕竟出身那样的家族,她将易铭带往长川,有什么打算?还会发生什么变数?

    转眼她又想到目前气氛奇怪的长老堂,一场内乱,权力像一块巨大的肥肉闪亮灼人,诱得每个人面目贪婪,都似乎不复原来的模样……

    她在这里沉思着,没留神到燕绥已经下了屋顶,探头一看,祠堂门口正站着他那小娇妻,抬头对他笑着,而他似乎责怪着什么,将那少女很自然地搂在怀里,抚了抚她的发,又脱下外衣给她罩上。

    就这么两步路,也怕她着了风。

    她看着两人依偎着进去,长长的影子在地面上绞缠如双生树。

    转眼看见屋瓦上一层薄霜,倒映自己身影长长。

    苦辛又咬在了嘴里,味道和这夜的月一样凉。

    ……

    这一夜再无事发生。

    段夫人着实是个沉得住气的,昨夜出了那乱子,她也能很快睡着。毫不担心地睡了一夜。文臻挺佩服,想着不会武功又娇娇弱弱的人,在长川易家八成活不下去,内心强大才是制胜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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