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朱福伏地,转颈大哭:“娘娘……” “本宫还没死,你哭的哪门子丧?” “娘娘……” “不许哭……”马皇后已现不适。 朱福顿时屏住哭声,翻身爬起前去搀扶:“娘娘,还是让小的去请皇上……” “不可。”马皇后摇头道,“你怎会不知皇上性子?太医们若是瞧不好本宫这病,只怕个个性命难保啊……如此一来,岂不再折本宫寿数?”稍适片刻,马皇后渐渐舒缓了气色,眼角隐现一丝慈笑,“记着本宫的话——凡事莫急,大局为重。” 朱福俯下身子,跪在一旁,无奈泣语回应:“是,娘娘……小的记住了……” 马皇后慈母一般抚着朱福的脑袋,问道:“可还记得初见本宫的样子?” 朱福眼含泪花:“小的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十五年前,当时小的才八岁,娘娘也不过三十出头。” 马皇后一声长叹:“是啊……这一晃都十五年了。我大明建邦已十五载了。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而我也熬成个老人家了……” “娘娘不老,娘娘还要长命百岁呢……” 马皇后摇头释然一笑,叹息道:“人这一辈子啊,荣华可争,富贵可谋,偏偏就是这生老病死勉强不得。佛说人生有八苦,如今想来,本宫这眼下之状当算其中一苦啊……”凝望殿门之外,马皇后由感道来一诗,此诗倾诉的乃是佛家所说“人生八苦”之一,书者将其唤作《疾中苦》: 『昔日莺莺小儿女,今夕奄奄游丝语。 境似梧桐栖病鸾,心若居人忧蛀闾(1)。 神佛无暇三宫院,鬼煞不怜千金躯。 更患膝下尚无主,锦世宏愿皆空许!』 朱福听罢,再度落泪,问道:“娘娘是在担忧诸位皇子?”它这一问,道破了马皇后心中所想,泪光里只见她苦中含笑,胸中深压出一阵沉闷的叹息,问道:“你可知本宫当年为何给你取名‘朱福’?” “娘娘希望小的一辈子都有福气?” “也不尽然。本宫更愿能以你这名字作个彩头,唤来大明朱氏万世鸿福啊。” “小的明白了——就如皇上为庆公公赐名‘庆童’以庆童年之时相交之谊,娘娘为小的取的这名字,原来也有如此深厚的寄托,小的愿娘娘唤‘朱福’到一百岁,一千岁……” 马皇后笑了,在朱福脑门上轻轻戳了一指,说:“你这张巧嘴呀,只怕唤不了本宫那么久喽……” “娘娘……” “而你可知,宫中奴婢上千,为何本宫单单把你留在身边……” 朱福孩童一般,故以无知作答:“想是那会子娘娘瞧着小的生得俊俏,也不顽劣?” “你呀……”马皇后又笑了,扬膛夸道,“在本宫看来,那群孩子中数你最仁厚,本宫是想历练出一个忠心侍主的人物,有朝一日能代本宫去照顾好太子。” 朱福听罢,连忙叩首道:“皇后娘娘一片苦心,小的定会铭记五内。” 话说到此,只见门外进来一个比朱福年纪还小的太监,进门便通报说:燕王妃为参加明日浴佛大典连日赶路,已从北平归来,此刻已入了坤宁门来见。 马皇后乍听“燕王妃”这一尊讳,眉头当即涌上一丝不爽,随即沉沉叹出一口气来。转头时,正瞧见朱福喜忧莫辨地望着她,于是便作了交待:“记着,不管有何想法,都不应显露分毫。你可明白?” 朱福欠首应明:“小的明白。”说着便忙上前去欲作搀扶。 而马皇后却推开他的手,嘱咐道:“莫要搀扶。” 朱福望着她,满目担忧,“可是您……” 马皇后拧眉,递了个眼色道:“自去便是,本宫撑得住。” 朱福心里虽是有一万个不放心,但还是恭从其命,步下了凤台。随后,又速速提整了衣冠,步出殿外宣迎。 片刻过后,又见他引着燕王妃,携大抱小地进了殿门——此番回宫,燕王妃共带来三个孩子。大的四五岁模样;小的不过两岁出头;而她怀抱那个尚在襁褓之中。 燕王妃一进门,隔着老远便脆生生地唤着“母后”。 马皇后缓缓步下凤座,先朝两个孩子笑吟吟地招呼:“哎哟……我的宝贝,都长这么大了。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燕王妃一见此等情形,心中自是十分欢喜。于是忙朝马皇后施礼,转头又将身旁两个孩儿向前推去:“炽儿、煦儿,快给皇祖母问安。” 两个孩子满脸喜庆,双双跪地朝马皇后一通叩头。 这一叩,马皇后顿时喜欢得眉开眼笑,忙俯下身去将两个孩子搂进怀中,贴着两张小脸儿一通亲近。 之后,这婆媳二人自是一番寒暄。马皇后吩咐朱福先带两位年长的皇孙下去好生安顿,回头刻意牵着燕王妃的手入了暖阁。 二人一进暖阁,马皇后就忙招呼她落座,并兴冲冲地去抱她怀中的孩子,“来……快让皇祖母瞧瞧这个宝贝……” 可万没料到,她这一抱,竟被燕王妃一个细微的躲闪给避开了,随即又是一声:“母后,万万使不得……” 马皇后被亮在一旁,两条胳膊悬在半空里伸缩两难,眉头上也渐生疑云。 就在这档口,燕王妃稳稳地站起身来,朝她施了个欠身礼,一手揽着婴儿,一手搀过马皇后的胳膊解释说:“母后莫急,请您坐下,细听儿臣道来。” 随后,二人隔着炕桌落了座。 燕王妃沉吟片刻,方开口说道:“母后有所不知,这孩子并非臣妾骨肉……” 马皇后一听,怔了神,随后似笑非笑地问道:“这……莫不是棣儿在外沾弄风月所生?” 燕王妃唇角现出一丝浅笑:“母后错怪燕王了。” “那……”马皇后疑惑满怀,“这又是哪家的孩子?” 燕王妃故显笑色,问:“母后可还记得洪嫣?” 马皇后面露惊诧地问:“难不成这孩儿是她所生?” 燕王妃点头应道:“正是。” 马皇后满目讶然,可片刻又化作两眼喜色,笑说:“当初本宫将那丫头赐与你父,命其好生服侍左右,想是如今已被你父纳了妾?” 燕王妃陪以苦笑:“如是这般,再好不过……” “哦?这……”马皇后彻底糊涂了。 这时,又听燕王妃道来:“初见洪嫣显怀之时,臣妾曾私下问过父亲,可父亲对此事竟也茫然不知。” 马皇后听了,不免一番揣度。道:“如是魏国公的骨肉,他岂能不予相认?如此说来,应是洪嫣那丫头有失检点,招惹了府上哪个家奴也未可知……” “儿媳起初也是这般想法,可讯问多次——就算儿媳与父亲商量准她与那人完婚,她都不曾有半点交待。” 马皇后骂道:“倒是个铁嘴的冤孽。”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