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〇八回 嵩山寺苦命女得名 浮生殿幻世图预言-《大明王朝妙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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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诛元复始日月功,

    四海龙吟九州同。

    横刀造化天下治,

    纵身威武马上僧。』

    位居此佛左侧的是一尊“燃灯佛”生时法身,名唤“燃灯太子”。其盘腿打座于法座之上,身后正升腾起葫芦状光焰。只见他身披打了补丁的青罗法衣,左手立腕拈指,右手拈指端臂,袖边上正燃着火焰。

    细看时,此佛双目微闭,脸颊上正滚落一滴泪珠,形容可见苦楚。其法座之下丢有两物:一方印玺,两只烂履。一旁也有判词两句,道:

    『恋恋浮华终自焚,

    泪眼孤望释空门。

    红楼丹阙如烟尽,

    不见当年真王孙。』

    邻于此佛右边的是一个三头六臂,每只黑手都遮了脸不敢视人的怪佛,此佛名唤“掩面佛”。这佛虽着佛衣,却肩罩甲胄,一只袖子也于肩膀处撕裂。坐下盘绕一条黑蛟,蛟口吐出一只只利箭,箭指之处,骨尸成山,血流成河。头顶判词说:

    『棣华增映一树孤,

    横架金銮点绛朱。

    纵使遍漆苍生血,

    也称霸功伪丈夫。』

    看过此像,便至此画正中,绘的是一尊“醒佛”——此佛身躯远大于前面诸佛。只见一张莲床浮于彩云之上,佛祖如来脚冲那“掩面佛”,右手撑头侧卧,刚从梦中醒来。脸上略带倦色,眼神和嘴角却微露笑意。

    却说如来目光着落之处,乃是其右下方一个正朝其交旨叩拜的复命佛,那佛一身锦衣金光灿灿,身后还立着一只长了三个头的神象,象身还驮了两个宝箱,箱内之物掉落了一地,有经书,也有世人头颅。凭此坐骑不难看出,那叩首复命的小佛应是“帝释天”。其背部朝向的地方也有一判词,述道:

    『本非助纣反成哀,

    旨经岂使祸门开?

    众生未解无量法,

    徒留初心后人猜。』

    一连四像五佛看得那僧、道、儒五人一时心绪难平,默然的默然,蹙眉的蹙眉——若不是每个人都从中有所领悟绝不会有这般形容。

    踱过如来像,可见其左侧不远处的一块石台上打坐一尊“大肚弥勒佛”。那佛面露慈容,笑容可掬,一身皂色大氅法衣,右手搭在朝上的左膝上,手中托着一本名为《庄严宝王》的经书,脚踝处还撂有两部经卷;左手捻动一串黑色念珠,珠上写有“无争则乐”四字。其所坐的石台下,清涟浮光,水中盛放一朵莲花,花内莲蓬上还有一位身着彩绫,背生双翅,目生双瞳的“妙音使者”正载歌载舞。且说那弥勒佛的右臂上方也有判词说:

    『跋山涉水无迷程,

    悠游笑听陇上行。

    生当不语方外事,

    且将身处明镜中。』

    再看他后方左侧一指之外竟还有那弥勒的另一个法身,模样打扮与其如出一辙,只是周身的皮肉却如同碎瓷一般布满裂痕,胸口处已露出了脏器,且正被一条索在左臂上的金龙掏食。

    众人眉目刚刚稍见了几分舒悦气色,观到此处,顿又频频蹙眉,却只有宗泐若有所悟,举步间竖了右掌,未动声色地在那佛前微微欠身而过。

    再望前,画中所现之象已非佛,却是一尊周身青黑,发如腾焰,眉射戾气,面色森严,嘴角大开至耳根处,且唇边暴露两颗獠牙利齿的“不动明王菩萨”。只见他上身赤膊,劲端右臂,手中纵着一把伏魔铁鞭,右手攥着一副索魔的罥镣,而那罥镣分明一头缠在右腕,另一头却缚在了左腕上。再细打量,只见其左肩至右肋下绕着一领金丝缀宝的褡裢,褡裢口处于胸口处,里头竟露出一把刻有“诛贼”二字的匕首。一侧判词说:

    『北入龙潭心向南,

    上思天恩下忧谗。

    料定成仁无归路,

    粉身取义盼君还。』

    看到这一席描述,僧道们不禁摇头一阵叹惋,倒是那景清看得热血沸腾,豪情激荡,不由自主赞道:“好个视死如归的大丈夫!”

    倒是那袁珙在他肩头拍了一巴掌,叹息道:“古往今来,取义者层出不穷,然扭转乾坤者又有几人呐?”

    言毕,袁珙随着那前方四人继续观瞻而去,只丢下景清呆立原处,半晌没回过神来。

    只说那画中下一处已是最后一像,然而此像却非同一般——本是一尊“千手文殊菩萨”像,双眸微闭,一派淑静:眉心一点樱桃红,双眉弯作新月弓。红锦法衣绕身来,嵌珠宝冠坠玲珑。

    再说菩萨那手臂成千,如同雀屏于身后张开,幻如佛光。肩后两只手臂上引,左手举一木鱼,右手擎一铜磬;腋下向前探出两手,掌心朝上,一手托着书卷,另一手捏着笔杆;还有两只打肩头自然而来,一只掌心朝上端至胸口处,另一只朝上抬至腹部,两手均作拈指状,指尖飘落无数花瓣,花瓣自身下的云头一直洒向壁画下方万千众生头顶。所到之处,人影雀跃,不尽欢欣。且说这菩萨身旁也题判词一首:

    『漫道徐来千景苏,

    佛前入世庙堂出。

    垒世涅槃劫波后,

    彼岸花开见文殊。』

    再说那壁画下方的众生左本是一座雄伟的高山,山顶长出一通天奇树,树干周身金红,树冠如柳,生有千条金丝,一直穿透云层长到了菩萨上方,并于菩萨左手处的一根枝条上,垂下一颗青黄相间,形态欲灭的果子。

    细看去,那树又似着了灾病,只见得自树干所到之处,顺势紧紧缠了一根棕里带黑的粗藤,所绕之处,勒得树皮断裂,间带斑驳。

    若说这壁画已算称奇,却不想连这树旁竟也题判词一首:

    『丹桓本是石心树,

    青绦却坠多情物。

    一朝生爱身便死,

    幻入宫楹伤心处。』

    至此,这壁画所绘之像已尽,判词预言也随之而止。再向前,竟是洋洋万言,千家诗叹。细读后,发现竟都是自李唐至今历朝高僧、仙道、名士的题壁留叹。如李太白、苏东坡、王重阳、关汉卿等名讳尽在其内。

    既然此壁观后可题,此时观画的这一行人等也免不了来了兴致。于是,诸访客连同那惠复住持一致推举年纪最长的席应真执笔作批。

    有道是盛情难却,席应真回望了一眼那画中的情形,挥笔于历代骚客诗文之后写下一词,题为《一斛珠》:

    『空空色色,

    此中多是痴心客。

    一幕欢悲王孙事,

    都作浮云,

    看过未看破。

    缘聚缘散缘弄巧,

    患得患失患寂寞。

    红尘若非修行处,

    怎见轮回?

    从头又来过!』

    此词收尾时,在场者个个叫绝。倒是这老道士又缓缓行至前去,在那词的后头不紧不慢地补了四字落款:大明,应真!

    几位大德僧道见这二字,似是茅塞顿开,转而皆是会心一笑。

    欲知后来,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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