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〇三回 废中书霸主集皇权 贿上将良臣受鸿赏-《大明王朝妙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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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部拟旨,擢调江宁知县张允昭补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之缺,官从四品。”

    “臣领旨。”刘崧万没想到:多日未进奏表,今日一奏竟换个龙颜大悦,此事虽非自身之功,但也顿感心花怒放。于是赶忙又补一句:“臣代张允昭拜谢隆恩!”

    “众卿多干些实事,朕心更悦,圣恩更隆。”朱元璋敲着边鼓笑说。一想到未来之况,激越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于是转头朝众臣又是一番鼓舞,“这儒学馆一旦落成,将受国子监直辖。到那时,列位爱卿之子都将由朕亲点博学大德之师专门教化!待其成年之时,再由国子学因材选拔,重点培养,岂不美哉?常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难说有朝一日这些娃娃们不会大鹏展翅,一越居身卿等父辈之上啊!”

    这话听得众卿群情激奋,忙伏首叩拜,齐呼“吾皇圣明!谢主隆恩!”

    早朝至此,终于在朱元璋的爽笑中落下帷幕。眼见那帝王自语着“甚好”二字爽性离去,众臣顿时面露轻松之气,眉眼里也渐渐洋溢出一种久违的喜色来。

    庆童高宣:“今日朝毕!众官家到午门外列仗,辰时四刻经右掖门前往社稷坛候驾!”

    那老太监话音刚落地,殿前又响三声净鞭。

    ……

    却说此时,谨身殿东梢的暖阁正是茶香氤氲,喜气迎人。

    马皇后正满目和悦地端坐于暖炕之上,抬手端过了宫婢敬上的一盏香茶。

    那宫女缓缓转过身,又端着茶盘来到马皇后对面一位几近半百的臣子面前。

    却说那臣子方脸阔额,色如醺霞,虎目刀眉,威而自若,颏下寸髯有如马首初鬃齐探头,两鬓华颖更似狼毫垂墨柳骨风。此人头戴八梁宝冠,身着绯袍,前襟上绣着麒麟补子,腰系玉带,带侧用玉钩衔着四色锦绶,下头坠着白玉云凤佩,脚穿白底皂靴,双手隔着一块象牙笏板叩于腹前——瞧装束,俨然一副公爵尊容。

    他便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千古名将徐达,表字天德,时受爵号魏国公。

    见宫婢前来奉茶,徐达将那象牙笏板送进了袖袋之中,随后便一面点头会意,一面拂袖从盘中端过茶盏。

    那宫婢缓缓施了欠身礼,又缓缓出了阁门。

    这时,只见马皇后勾着绡帕,一面捏了茶盏盖子在那茶水上轻轻撩过,一面亲切朝徐达让说:“天德,快尝尝这茶。”

    “娘娘请。”徐达憨厚一笑,掀开盖子,细品一口,眉目间略显几分回味之色。

    马皇后望其神色,笑问:“滋味如何?”

    那徐达爽性赞道:“好茶,倒是世上难得的好茶。”

    马皇后回之一笑,故显妒色地说:“不瞒你说,今儿本宫也是沾了你的光,才有幸呷上这么一口呢。”

    这话进得徐达耳来,却反倒使其鼻子失了灵,半晌里竟没能嗅出那茶里话外各中味道来。

    马皇后倒很适时宜地开了口:“皇上知你好茶,便差了数十宫婢专程前往那栖霞山,候了月余,才剔了这几两初毫。为了炒制这茶,皇上还特地从杭州灵隐寺召来那大唐茶圣的后人来呢。此茶刚入罐,他便着人送到本宫这儿给你掖着了。”

    如此盛情,顿使徐达受宠若惊。于是忙倍显感恩地作出回应:“烦劳皇上与娘娘挂记,微臣惶恐。”

    “天德何必见外?自打你赴镇北平,皇上常是没时没晌地念叨着你,总说亏待了他这这位贤弟呢。早年,为平定天下你随皇上出生入死,吃尽了苦头。如今这天朝初定,非但没让你享上几天清福,反倒要苦着你远赴千里之外,去镇守北疆……每每言及于此,皇上难免泣念伤怀呀……”

    “臣本一介武夫,承蒙皇上不弃,理当为我大明尽忠职守。”

    “话虽如此,可说破了天,还不是都因你兄弟情深义重?更何况咱又是儿女亲家。本宫也常劝慰于他,这戍边之任兹事体大,若换作他人,皇上定难放心。天德贤弟与皇上情同手足,焉能不知这个理儿?”

    这话说得万分亲近,直引得徐达连连点头笑应。

    说来也是时候。就在这会儿,只听得殿外传来了琅琅笑声,徐达寻声望去,只见朱元璋已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跨进了暖阁的门槛。却说他一见徐达便乐得大呼:“天德啊,你可想煞朕了!”

    见皇帝驾临,徐达忙起身欲行跪拜之礼,却被朱元璋连拒带扶地抱住,那情形犹似重逢至亲,更胜浓情至交。随后,又见他双手搭于徐达肩头,笑说:“自上次阔别,又是三秋了!”说着,又转头望向马皇后唱和,“英气未减,英气未减呐!”

    马皇后点头,煦容一笑,应和道:“天德风骨,岂是那凡夫可比?”

    徐达爽然一笑,回应:“娘娘谬赞,臣这老马多赖吾皇经管得入微。不然,就算微臣再是思君心切,也只怕望穿归程,欲奔无力喽……”

    此言一出,三人开怀大笑。朱元璋点着徐达胸口爽赞:“朕就说过,天德这张嘴呀气如宝弓,力道入心……”话音未落,便搭着徐达肩膀相让,“快坐,快坐。”

    这时,马皇后打暖炕上起了身,婉言道:“本宫还有些琐事,就不在这儿碍着你们兄弟叙旧了。”徐达闻声欲起身施礼相送,又被她连忙婉拒,“天德只管坐着,自家人莫要掬礼。”说着,又唤宫婢好生照应,方转身离去。

    见马皇后出了阁门,徐达转头望向朱元璋道:“皇上,您又消瘦了不少啊。”

    朱元璋听他一言,不免一声叹息,道:“这朝中上下多是费心劳形之事,奈何朕又垂垂老矣,怎能顺心康健呐?”

    徐达满腹真情,道:“臣自知无能,恨不能替皇上分忧。”

    朱元璋摆手,言语更显真挚:“嗳……话不能这么说。那北平乃我大明北疆重地,今有天德这般麒麟坐镇,就已解了朕大半忧愁。”

    “承蒙皇上不弃,微臣理当尽忠职守。”

    “有天德这句话,朕此心足矣。”言至于此,朱元璋的神情里竟很快漾出一丝诡笑,刻意压着声气说笑,“嗳,朕可听闻你又得了一如花美眷?”

    乍听此番笑谈,徐达顿觉一惊。他虽早知皇帝身边养了不少负责盯视群臣的“检校”,却万没料到那班爪牙竟已探到千里之外,对于臣子私事却也是了如指掌。于是他忙故作释然地笑说:“天下之事果然瞒不过皇上,微臣惶恐。”

    谁知,朱元璋竟哈哈大笑:“你呀……生来就是多情种,命里偏又犯桃花……有些人多爱嚼那风月之事,这传来传去,难免就进了朕的耳朵。”

    这话说得徐达面露赧色,连连叫苦:“皇上,切莫取笑微臣。”

    “嗳……这自古以来,哪个男儿大丈夫不是三妻四妾?天德莫要介怀——朕听说那美人还是个西域女子?”

    徐达点头,道:“正是。”

    “胡女多娇容。不知此番天德是否携与回京?”

    徐达笑说:“臣不能,也不敢啊。”

    朱元璋神色一怔,问:“哦?这话从何而来?”

    “只因其母仙逝,两月前送其骨灰回乡安葬去了。”

    朱元璋大赞:“能以孝德当先,丽质且贤呐。”

    “再者……皇上应知我那偏房谢氏,一向好妒,且性情暴烈,这……”徐达满腔难言之瘾欲语还休,连连摇头叹息。

    朱元璋复又仰面大笑,指指点点道:“你呀……身骨康健,百毒不侵。就是这惧内的毛病恐怕是没得治了。”

    徐达听此一说,只作惭愧赔笑。

    “此事好办。这汉夷联姻,乃利国安邦的好事,就由朕替你作主了。想你那大夫人怎么着也得给朕个面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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