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一剑,长梦,阿斯蒙(上篇)-《幻世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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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麦田之中,青绿色的麦田被风缓缓吹拂着,有蒲公英在空中飘散,细细的绒毛随风前往远方,阳光明朗而温暖,给所有东西镀上了一层浅黄色,少年和少女并肩躺在麦田里,少年闭着眼睛呼吸舒缓悠长,深黑色的头发杂乱不堪,身上穿着简单的布衣与长靴,少女灰白色的长发散落在周身,她身上玫红色的长裙有些破旧了,打着不少补丁,但手上却捧着一束娇艳的白色野花,她脸上带着憧憬,即使阳光有些晃眼睛,也一直看向飘着丝丝细云的天空,嘴角挂着甜蜜笑容的少女,突然忍不住爬了起来,偷偷在少年脸上亲了一下。

    “我可没睡着哦。”少年闭着眼睛说道,嘴角也微微上翘。

    少女满脸羞红,狠狠地在少年肩膀上捶了好几下,少年将她搂在了怀里,然后两人都笑了起来,笑累了,就躺回地面,少女靠在少年的胸口,听着对方稳健的心跳声不断传来。

    “阿斯蒙。”

    “恩……帕帕薇,我不是说过吗?喊我阿蒙就好。”

    “恩……阿蒙。”

    “怎么了,帕帕?”

    “我们以后会结婚吧?我想生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然后教给男孩子保护那个女孩儿,就像是你保护我一样。”

    阿斯蒙在帕帕薇的长发上揉了揉,动作很轻,好像生怕弄疼她似的:“好啊,到时候你负责教他们写字和唱歌,我负责教给他们算术与剑术。”

    帕帕薇握住了阿斯蒙的手,捧在自己脸上:“我真的幸福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阿斯蒙笑了起来,眼中倒映着光芒,也倒映着帕帕薇的脸庞:“傻瓜,这怎么会是梦呢?”

    “我真高兴你那天站出来替我说话、跟欺负我的那几个混账打了一架,我真高兴自己能认识你。”帕帕薇眼里闪烁着泪光,眼神炽热地望着阿斯蒙的脸,阿斯蒙不禁探过身,在帕帕薇嘴角落下一吻,风像是恶作剧般吹起了帕帕薇的头发,在阿斯蒙的脸上挠的痒痒的,他不得不稍微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我也很高兴。”阿斯蒙轻声说道。

    帕帕薇叹了口气:“我是认真的,如果三年前,你没有在村子的酒馆里,阻拦那几个可恶的莽汉,说、说不定我……我就会被他们欺负了,会发生什么,我……”

    “不不,帕帕,不用去想那些事情,那终究只是‘如果’,不是吗?我出手了,我救下了你,然后现在……”阿斯蒙将帕帕薇搂在了怀里,“我们在一起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听着有远方传来鸟儿的清啼,传来溪水的流淌声,和彼此胸膛传来的心跳声。

    “谢谢你,阿蒙。”帕帕薇在阿斯蒙怀里闭上眼。

    “或许该说谢谢的,是我啊。”阿斯蒙的手指捋过帕帕薇耳边的秀发,宠溺的眼神似乎要将帕帕薇给融化一般。

    有风拂过头顶,阵阵“沙沙”声中,这对情侣被天地包围着。

    如果这种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多好啊。

    阿斯蒙抱着这样的念头,合上眼睛,他能感受到帕帕薇胸口的起伏,两个人彼此携手,一直、一直活下去,看着春夏秋冬的四季变换,生儿育女,然后直至白头。

    简单,却令人满足。

    但是……

    阿斯蒙感觉自己的身子一沉,怀里的人似乎消失了,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的帕帕薇睡得正香,蜷缩着身子躺在她亲手缝的棉被底下,自生了孩子后,帕帕薇就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说是平时更加方便,比当年那个娇羞的少女干练了很多,现在的家里事她一手操持,完全不需要阿斯蒙担心,虽然刚刚生完孩子那几天,帕帕薇的脸色总是异常苍白,但是没过多久居然就恢复了,而床另一侧的摇篮里,也传来第三个呼吸声,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些口齿不清的呢喃,阿斯蒙不用看就知道,那个孩子肯定又将肉乎乎的小手攒成了拳头,窝在粉嫩嫩的脸边,流着口水酣睡。

    阿斯蒙揉了揉自己的前额,刚才似乎梦到了很甜美的事情,不过为什么会惊醒呢?

    这已经是他跟帕帕薇结婚的第二年,一个很健康、活泼的女孩子出生了,自己也在镇上的伐木场有了稳定的工作,一切似乎都很好,未来一片平静,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甜蜜不减当初,彼此体贴、扶持地过着普通人家的日子。

    阿斯蒙仍然记得,六年前自己在酒馆,跟教自己剑法的老师傅坐在角落,第一眼看到穿着侍女装的帕帕薇时,她端着一个比自己脸还要大好几分的托盘,有些脚步不稳地忙碌在各个餐桌旁,在路过阿斯蒙身边时,还冲他露出了个腼腆的微笑。但是过了不久,几个喝多了酒的男人,就在吧台边上大呼小叫起来,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光头,拉着帕帕薇拽到自己身边,散发着酒气的嘴就往她脸上亲去,在帕帕薇的惊叫声中,阿斯蒙抽出自己的木剑,上前挥砍两下便打掉了男人不老实的手,男人吃痛后立刻吼了起来,喊起身边的同伴便冲向矮他一个头的阿斯蒙,阿斯蒙当晚,便用他的木剑将那几个莽汉好好教训了一顿,惹得一旁好几桌客人,都是连连拍手叫好,那几个男子是村中游手好闲的混混,这次在阿斯蒙手下吃了个大亏,当即连滚带爬离开了酒馆。

    阿斯蒙自此辞别了他的剑法老师,他还记得老师用半喜半忧的目光望向他,嘴里念叨了一句“人各有命,不可强求”后,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但也将自己的剑留给了阿斯蒙,告诉他若是改变心意了,就用这把剑去走自己的路。阿斯蒙的老师总说他是天塑之才,若是一辈子克服情念修行剑法,必然能成大器,但是阿斯蒙从来都不想成什么大器,他从看到帕帕薇的那一刻,就感到自己有些别的东西可以去追求。

    比如一个令自己想去守护的笑容。

    在村子里学了些手艺活儿后,阿斯蒙便开始自力更生,他学东西都非常快,手艺也相当细心精致,所以村里的人也很快喊着他帮忙修补东西,阿斯蒙自在村子里定居后,最常见的人,便是帕帕薇了,虽然帕帕薇一开始都是用修东西为借口,来到阿斯蒙自己搭建的小棚子前,但是没有多久两人就坠入了爱河。

    似乎是很浪漫的爱情故事,有点俗气,但很平凡。

    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阿斯蒙下了床,站在窗前往外面看去,窗外的月光很柔和,笼罩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在所有物体下都投出淡淡的影子,跟黑暗交汇在一起,模糊了思维与现实的界线。

    月色真美丽啊,就跟帕帕薇似的。

    阿斯蒙这样想着,回过头去,看到了似乎被锋利的东西,撕扯得破破烂烂的床,摇篮被打翻在地上,血迹到处都是,那红色仿佛将阿斯蒙所有的意识都侵蚀掉了一般,他打了个寒颤——

    阿斯蒙发现自己正坐在后院的摇椅上,手上握着一把染血的剑,剑身上的血滴凝聚在剑尖,一滴,一滴,染红了地面的青草,他吓得丢出了自己的剑,剑在地上被甩出了好几米,一路的血迹,明晃晃地映在阿斯蒙眼中。

    发生了什么……帕帕薇?帕帕薇!!

    阿斯蒙从摇椅上跳了起来,那一瞬间,让他恐慌的东西都消失了,没有什么剑,没有什么鲜血,自己就是普通地在后院歇息而已,身后的摇椅“吱呀”作响,还在一前一后摇动着,仿佛是在嘲笑他虚无的幻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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