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靴刀新知-《秋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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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若寥见状,不由自主地也向朱棣看去,立刻心里一怔。燕王正冷冰冰地望着骆阳,眼神中是他所没见过的严厉和苛酷。他本能地回过头来,看着骆阳。高大英武的侍卫已经稳固了自己的重心,脸色有些发白,紧张地盯着自己,慢慢地把佩剑抽了出来。

    沈若寥心里突然高高跳跃了一下,有些不安。他没有出声,看了看骆阳,伸手也把随身佩剑拔出鞘来。

    骆阳倏地脚下一滑,身子已闪到沈若寥眼前,一剑向他眉心挑去。这一挑是如此凌厉,沈若寥微微愣了一下,侧身抬剑一避,骆阳的剑锋紧擦额头而过,即刻化作斜刺穿档下来。沈若寥抬手迎击骆阳剑芒,锵地一声重响,他跳开一步,抖了抖手臂,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凝神片刻,剑锋猛削,斩断骆阳的如雨攻势。双方陷入了僵局,一时间平分秋色。沈若寥脚下不断上步,渐渐地把骆阳逼到了姚表座前。身手不凡的侍卫并没有因此慌神。他专注剑路,不知不觉反客为主,又把沈若寥逼到了厅柱下。姚表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有些疑惑淡淡上来。朱棣继续不动声色地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终于,沈若寥瞅准空档,一剑从下而上,直刺骆阳心窝。这一剑眼看势在必得;不料骆阳却突然腋下一收,长剑旋回胸口,将他径直压下,反手外转。沈若寥轻轻叫唤了一声,骆阳的剑尖已然挑在自己咽喉,自己手中却空空如也,佩剑一动不动地拿在骆阳手中。他不敢再动。

    骆阳有些诧异,盯着沈若寥,一时没有出声。双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立了片刻。姚表和朱棣也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幕,没有开口。

    终于,沈若寥叹道:“骆大人,我输了。”

    骆阳脸上的诧异仍未消失,垂下了手臂。锵锒一声,沈若寥的剑掉到了地上,清音在大厅里回荡了良久。

    沈若寥捡起剑来,无奈地望了一眼骆阳,看向朱棣,小心翼翼道:“王爷,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朱棣仿佛刚刚醒过神来,道:“你输了?”

    “是,”沈若寥垂头丧气道,“我早就知道,我肯定得出丑——”

    朱棣沉静地一笑,望着姚表问道:“树德?”

    姚表笑吟吟地望了沈若寥一眼,道:“殿下,臣只是说寥儿身手不凡,可没有说过他能打得过骆指挥啊。要不然,我早就推荐他作您的贴身侍卫了。”

    “哦,真的?”朱棣笑道,“也罢,你们是没见过比骆阳高强的人了吧;他的本事几斤几两,他自己心里有数。不过,若寥还是很不错了,英雄出少年啊,树德,你说得一点儿不假。我要好好赏他。小伙子,你想要什么?”

    “啊?”沈若寥听不明白,王爷的话究竟有什么含义,不敢随便开口,只好傻傻地应声。

    朱棣笑道:“孤看你家境贫寒,就先赏你十贯宝钞,给你姑姑,还有你自己,都置身好衣服穿吧。”

    “十……贯?!”沈若寥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句。

    “怎么,你嫌不够?”

    沈若寥慌忙道:“王爷,十贯宝钞都……都够我和姑姑吃三年的了……我受不起这么多……”

    朱棣笑道:“你和你姑姑吃三年?你们都吃些什么,说给我听听?”

    “吃……”沈若寥脸红到了脖根。“十贯宝钞,可以天天都吃白面馒头红烧肉呢……”

    朱棣哈哈大笑起来,对姚表说道:“树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孩子是你手下的人,你就看着他这么过日子?”

    姚表笑道:“殿下不知道,他小子骨气大得很,才不要臣管呢。”

    朱棣点点头,捻着自己飘逸的长须,笑道:“树德,现在,可以把这次任务告诉若寥了吧。”

    姚表道:“殿下,这小子一根筋,他可未必听得懂,缠着您问东问西的,您可千万别烦。”

    朱棣完全明白姚表话里的意思,笑道:“放心。我就喜欢这小子身上这股子愣劲儿。”

    沈若寥听完姚表的话,已然明白姚大人是在暗中提醒他,王爷说什么只管听着,记住就是,不要多嘴。他看着朱棣回头,向左侧侍立的那个穿褐色便服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到沈若寥手中。

    朱棣解释道:

    “这是孤给我五弟周王的一封家信。这两日宫里人手紧张,抽不出合适又可靠的人来送信。姚大人便向孤推荐了你。不知你是否愿意帮孤这个忙,把信送到开封,亲手交到周王手中?”

    沈若寥不可思议地望着朱棣。“我?王爷——”

    姚表冲沈若寥皱了皱眉头;沈若寥看了姚表一眼,犹豫了一下,道:“王爷,有个问题,我必须要问。”

    “好,你说。”朱棣沉着地笑道。

    “王爷身边护卫军高手如云,眼下又没有战事,您何不从军中选一个忠心的高手,却要把如此重任交给我一个您不了解的店小二?”

    朱棣微笑道:“你要孤为送一封无关痛痒的家信,出动王宫卫队?你是嫌父皇和太孙对孤还不够担心?”

    他站起来,走到沈若寥面前。“若寥,孤决定用你,并非只因为姚大人。你身上有巨大的潜力,只是需要有人慧眼识英,耐心发掘和培养。虽然孤这才是第二次见到你,不过,孤看人的眼光,向来不会错。”

    沈若寥两颊发起烧来。他仔细地把信放到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地说道:

    “王爷既然看得起我,若寥万死不辞,一定会把信送到周王手上。只是我从不曾出过远门,连开封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该如何见到周王;只怕王府的门人根本不会信我的话,连门都不会让我进。”

    姚表笑道:“这个不难,回头我会教给你全部细节。你只需要想清楚,答应了王爷的事,绝不可以反悔失败。”

    沈若寥横眉怒目,冷冷瞪了姚大人一眼;朱棣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你瞧你,树德;难怪这小子不领你情。——骆阳,三保,我和姚大人有些话说,你两个带若寥出去转转,不用管我们。”

    燕王身边侍立的二人接了旨,和沈若寥一同走到厅外,重新关上了门。

    三个人绕出回廊,走到另一座院落里来。骆阳才开口道:

    “沈少侠,刚才真是多谢你了,骆阳实在感激不尽。”

    “感激?从何谈起?”沈若寥敷衍道。

    骆阳笑道:“你就别推辞了。刚才比武要不是你好心让着我,我真不知道回宫后王爷会怎么罚我呢。”

    沈若寥飞快地瞟了一眼同行的那个褐色衣服的人。骆阳察觉出他的小心,笑道:“放心,沈少侠。三保兄就是自家兄弟。这儿没有外人。”

    他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人此时突然开了口,彬彬有礼地微笑道:

    “久仰大名了,沈少侠。”

    沈若寥吃了一惊。那人的声音高亢而十分柔软,近乎尖利。正常的男人,绝对发不出这样的声音来。

    原来是个王宫内官。

    他一时有些无措。那人却十分大方,坦然地笑道:“我姓马,小名三保,是王爷身边的内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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