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杨柳丝绊惹春风(一)-《轸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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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到十四,十四天短暂而漫长的时间,如同一连串表象欢快热闹实际单调乏味的流水席,终于要在十五上元灯节这天的夜晚,随着烟花升空的绚烂结束它最后的狂欢。笔趣阁Ww W.ΩbiqUwU.Cc
中午时分,施佳珩难却同僚们款待的盛情,被迫多饮了几杯,晕头转向地回到家中,倒在清爽斋的软榻上,酣然沉睡直到蟾宫的倩影洒满雕花窗槅,月影亮如星光,清若流水。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踮着脚,把细小的手指插进门缝里,一边推门一边用手调节度,以防大门扇动的声音太大吵醒了屋里的人。她缩头缩脑像做贼似的溜进清爽斋,蹑手蹑脚地走到软榻前捂着嘴轻声憨笑。
软榻上的男子齐胸盖着一条赤色麒麟蚕丝被,被沿齐整地叠在身侧,月白内衫从锦被下绵延出来,在脖颈出收住,像水墨画中连绵不断的线条,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一对宽健的臂膀。他的一只胳膊悠然地枕于脑后,一缕飘散的乌垂在脸颊上。他双眼安闲地合闭,修长浓密的睫毛似倒挂的半截荷叶,双颊因酣睡和醉酒而浮出一层浅淡的潮红,好像芙蕖瓣尖的一抹亮红。
小女孩脱了鞋爬上软榻,跪在施佳珩身边,恶作剧似的不怀好意地咧着小嘴。她鬼鬼祟祟地把手伸向他的腋下,正准备挠他的痒痒,却不防有人快了一步,一双大手从她的咯吱窝里穿过,将她一把抱坐起来,拍着她的小脑袋,大笑道:“小东西,叫你使坏。”
小女孩的奸计没有得逞,哈哈娇笑,冲着施佳珩身上乱抓乱挠,把他的内衫扯得皱乱不堪。他不甘示弱,坚决予以反击。两人打打闹闹地玩笑一阵,他见自己的小妹妹施蓝茵,穿着一件镂金百蝶穿花棉袄,显得极为奢美喜庆,戏谑问道:“粗略一瞧,我竟以为是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下凡来了。今个打扮地这么漂亮是要去哪里啊?”
施蓝茵抱着施佳珩的脖子,撒娇似的左摇右晃,嗲声嗲气地求道:“二哥哥,你别睡了,别睡了。今天晚上城里有灯会,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灯吧。”
施佳珩不置可否,两眼望天,撇着嘴,装作这个问题还需要思考一下的样子。施蓝茵坐在他的腿上,坚持不懈地继续诱惑道:“二哥哥,二哥哥,灯会上有好多漂亮姐姐。我带你去,你就能像大哥哥那样给我娶一个嫂嫂了。”
没料到妹妹会冒出如此惊世之语,他哭笑不得地对着妹妹那张天真无邪,充满童真的小脸,匆促之间,无言以对地怔住了。
“蓝茵快下来,仔细摔着。”一个中年女子出现在门口对着施蓝茵招手道。女子丰容靓饰,墨绿色的钿钗礼服,裙摆拖地,宛如一棵枝叶繁茂的常青藤叶片铺于地面。双手因常年缝纫纺织略微粗糙,却更彰显其不同于一般贵妇的蕙心纨质。
“大娘。”施蓝茵亲切得唤了一声,跳下软榻,一头扎进女子的怀抱。
施佳珩掀开被子,微整衣衫,顺势跪在榻上,双手抱拳,肃敬垂道:“儿子晌午多贪了几盅,劳烦母亲大人亲自探望,着实该死。请恕儿子失礼之罪。”
施夫人温和慈蔼地笑道:“行了,快躺下,当心着凉。厨房里留有饭菜,吃完饭,出去逛逛,消消食,莫要憋闷了。今日宫中设宴,我带蓝茵先走一步,你不必送了,晚上自有马车在宫外候着,你尽可放心啊。”
“儿子恭送母亲。”施佳珩一鞠到底,恭顺地送别施夫人。
施佳珩吃晚饭,放空内心,任凭命运的牵引,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他避开了朱雀大街的繁闹,独自往幽深僻静处深行。他低着头,在无人的街道上踢着步子,偶然踏在一粒石子上,石子被他脚上的余劲踢滚到远处。石子撞击石板的声音如涟漪般层层散开在空旷的大街上回响,扣中了他的心门,他像听见了佛祖的梵音似的,不自觉地追随而去。
石子消失在暗处,难以寻觅。施佳珩如无头苍蝇一样胡乱跑了几步,观望四周,仅一个里坊之隔,便是楚云汐所住的小院。是凑巧行到此处,还是心有所指,有意为之,不过是石子引路,灯会搭桥。也许两人此生早已如“茑为女萝,施于松柏”,纠结缠绕在一起。
施佳珩心生忐忑,握紧右手,踯躅着向灯光处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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