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渐行渐近-《魂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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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的人里面只有花寻和大安是良籍,对于花寻她们更是一无所知,而且,花寻也没说会跟沈霓裳一辈子。
她知道沈霓裳已经同司夫人说了宅子铺子不记到司夫人名下,这样两个聪明人都决定的事,那当然是她们心中早有计量。
可是她心里本能的有些不踏实,在她看来,这铺子和宅子就是沈霓裳如今最大的财产,也是最大的后盾和倚仗。
她放心不下来。
看着玉春忐忑不安欲言又止,沈霓裳无奈的放下笔,不把这丫头说明白,她也不能静心下来写东西:“你怕大安不认账还是变卖了东西走人?”
玉春不说话。
她再笨也知道大安不敢不认账,还有商子路凌飞在呢,但第二条就说不准了,商子路和凌飞也不会时时盯着啊!
“人的眼界要放宽些。”沈霓裳难得这样平心静气,她知道玉春把钱看得重,这其实也不是她的错,是她的经历让她没有安全感,可这些真的不是最重要的,“就算大安卖了宅子铺子跑了,你觉得没了这铺子宅子我们就不能过活吗?还是你觉得有了这铺子和宅子我们日后就什么都不怕了吗?”
玉春当然不会这样觉得,以她家小姐的本事既然能挣回一个宅子和铺子就能挣回更多,以前那样困窘的时候,她家小姐一奋图强,如今不是全都改变了。
对于沈霓裳,玉春的信心是与日俱增。
玉春咬了咬唇:“可那是咱们的东西,奴婢心里不踏实。”
“那要怎样才能踏实?”沈霓裳反问她。
玉春说不来。
沈霓裳好笑:“有了金山银山就能踏实?”轻轻摇,“当了皇帝的坐拥天下,可他就能踏实么?朝代尚有更替,三百年前中土一统,前朝风光八百年,可一场中土大战,前朝覆灭,中土七分。玉春,人得往前看,不同的时候就该有不同的眼光和处事。人在艰难中,一两银子也很重要,因为那可能是保障你活下去的根本。可当你前进了,你还是把一两银子都看得死死的,那你很可能就会一直在原地踏步。”
看玉春还是一副懵懂的模样,沈霓裳不由叹气,按了按额头:“我换个说法,如果一个穷困潦倒,那么一两银子就是他可能活下去的希望,可这其中重要的不是这一两银子本身,而是这一两银子的意义,因为这一两银子代表了他生的希望。你明白么?”
玉春有些听懂了:“小姐是说如果这人如果不缺食少穿,那这一两银子就没有那么重要?”
“不错,人在不同的阶段,对生活的要求和目标是不同的,很多人因为最初的困苦,所以往往忘记了自己当时需要的其实不是一两银子而是生的希望,最后反而形成执念,舍本逐末。”沈霓裳看着她,“你想想,若是这个缺食少衣的人当时是在一个无人之地,这一两银子买不到衣裳也买不到食物,那这一两银子还有用么?”
玉春点点头:“小姐,奴婢明白了。如今这铺子和宅子对咱们就好比不缺食少衣时的一两银子。”
沈霓裳笑着颔:“你也不用担心,大安只要不是个傻的,他不会做傻事。”
玉春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大安口不能言,先不说还有花寻在一旁看着,就算他有那胆子,也未必有那本事。
她想了想觉得大安应该也不是那样的人,商子路不是说,庄子上那老车夫,大安还给养老送终了。
应当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
“那小姐如今是怎么想的?”玉春想起方才理解出来的意思,“咱们往后该做些什么?”
既然沈霓裳都说处境不同就该有不同的生活目标,她也要跟紧步伐才是。
“现在……”沈霓裳提起羊毫蘸墨,“先赚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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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霓裳过上了有条不紊的日子。
不出府的日子,每日上午练字学看账本,下午练习琴艺,晚上陪司夫人解解闷,偶尔被她作弄下。
一日很快了过去了。
第二回去脉然斋正式制香,容苏才现她说的不会是真不会。各种制香的手法有些算是说得头头是道,有些甚至一点儿都不了解。即便是说得头头是道的一上手也生疏得一塌糊涂。
沈霓裳很是羞愧,容苏倒是半点不悦都无。
只耐心的从头一点一滴手把手的教起,炼蜜、锻炭、炒香、捣香、收香、窖藏……每个步骤无微不至,毫不藏私。
虽没有师徒之称,但容苏所做的,最好的师傅也不过如此了。
甚至所有的香料都是容苏所提供,沈霓裳心中感激无以言表。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学习更加用心。
另一方面,同凌飞的商谈也十分顺利。
拿了除意可香外的三种黄太史香出来,凌飞便答应了合作,只是中间还有一个问题没能得到解决。
就是管理商铺的人手问题。
“我同子路都未曾过问家中生意,若要抽调人手也不是不能,不过这些人都并非我们自个儿的人。”凌飞同她说,“你要想好。”
凌飞的意思她一听就明白,他是说如果要让他们找的人来管理商铺,那多半就会同他们家中扯上关系。
凌飞自然也是看出了沈霓裳是个有想法的,所以才把话说到前头。
沈霓裳当然不愿意。
她是想“借东风”,但她可不愿意这“东风”连她也给吹走或者卷进去。
她能一定程度上信任凌飞和商子路,不代表她能信任他们的家人。
大家族向来复杂,她没有那个能力去沾染抗衡。
可是能找谁?
她身边如今就大安花寻玉春三个,皆不适合。
好在眼下还在筹备的过程中,不必太过着急。
不过,她是不是也该买几个死契的下人预备着?
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三十年的人,虽然对封建时代的这种人口买卖持一种平和的认知,但真的要她也参与到其中,还是多少有些违背自身的观念。
不提起的时候不觉得,真要去做的时候才现心里还有一道坎。
这也是矫情吧,沈霓裳自嘲。
她有走针板的勇气,却在这样一件这个世界看来再自然不过的事儿上迟疑不决,看来人的思想洗礼才是最根深蒂固的。
就好像这个世界的边民,明明三百年前同中土人一般,都是前朝子民。可三百年过去,如今的中土人却可以理所应当的轻蔑践踏,好像他们就真的天生血统高贵胜过边民一样。
那些中下层的百姓甚至觉得连被边民碰一下,都是不能容忍的肮脏。
这就是思想的教化,将人彻彻底底的洗礼。
脉然斋的后院中,沈霓裳一边拣着香料,一边想得有些远了。
眼下已经是十二月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半月就过去了。
她学东西极快,基本的手法已经掌握得的差不多,容苏如今在锻炼她识别香料等级的能力。
前世她收藏沉香奇楠,对这两种香料的了解算得上专家级别,但对于其他众多的香料,只能说有了解,但离真正上手还差许多实践。
将一匣子鸡骨香分成四个等级,正在分装,就听见有脚步声朝着后院来了。
一听这脚步声的频率和力度,她知道应该是穆清又来了。
这一个多月,她来脉然斋的时候,穆清也来过好几回。
有时候呆一会儿就走,有时候也会呆上大半日。
她看得出来,容苏待穆清是愈亲近,甚至有时她觉得容苏看穆清的目光近似一种长辈看待小辈的温和。
穆清似乎也十分信赖容苏,吃的喝的用的,隔一两回就会拿些过来,都是极精致又合容苏用的。
穆清在容苏跟前显得十分自在,在她跟前就有些拘谨古怪。
有时穆清也会偷偷打量她,她心里清楚,但也装作不知晓。
上辈子的沈霓裳同穆清真正说话也就那一次,他就算有疑心,也没有任何证据。
他不一样有秘密么?
她就不信,别说他察觉不了,就是察觉了什么,他敢来问她。
“霓裳,你在啊?”穆清笑嘻嘻的走近。
这不废话么,沈霓裳“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大哥说你学得极快,比我聪明多了。”穆清在旁边坐下。
沈霓裳心里翻了个白眼:“后面那句是你自个儿加的吧?”
穆清被揭穿有些讪讪:“大哥没说,但我知道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你本来就聪明。我看你学东西,大哥只说一次你就全记下来了。我可不行,夫子讲一篇文,我半个月还记不住。”
“你多大了?”沈霓裳没抬眼,取过一匣子**,继续分。
穆清楞了下:“十七,”等了下,又加了句,“刚满两个月。”
“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夫子学的?”沈霓裳又问。
“十岁。”穆清老老实实回道。
“学了七年都学不成,那只能说明你不是这块儿料,还执着做什么?”沈霓裳抬起眼,“明明是条走不通的路,为何还要坚持?这不叫坚持,这叫愚蠢。”
低下头,玉指翻飞,素手如花。
十二月的天,寒意凛凛,他都穿上了貂皮袄子,沈霓裳纤指如玉,十分灵巧,竟然丝毫不为这寒气所影响。
翻飞间,那白玉般的手指近似透明一般,半点瑕疵不见,好看得紧。
穆清看呆了一瞬,醒神过来,面上光彩黯淡下去,他低声道:“我练不得武,若再不能习文,就更没用了。”
“为何练不得?”沈霓裳没有看他,只淡淡问道。
穆清看她一眼,见沈霓裳并未注意他神情,他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院中刹那间沉静下来。
“小姐小姐,”玉春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快出来看——”
“看什么?”手中的物件被玉春放到一边,她被玉春拉了起来。
“看罗刹鬼啊,”玉春不由分说拽着她激动极了,“小姐快去,好多人在看呢。那罗刹鬼长得好吓人……”
罗刹鬼?
应该说的是鬼人吧!
据说鬼人长相半黑半白十分奇异,她也有些好奇。
到了外面,沈霓裳一眼望去不禁也呆了呆,这条街几时有这样多人了,该不是云州的人都跑来吧。
根本看不到什么罗刹鬼,整条街都被人给塞满了。
“小姐别急,罗刹鬼在游街,马上就到咱们这儿了,要从咱们铺子前过,小姐等等就看见了。”玉春是个爱看热闹的,听见消息就赶去先看了一场,如今把消息打探清楚才回来的,“听说这卖家先去了王都,原本除了这罗刹鬼手里还有许多边民,不过其他的都在王都被贵人买去了。就剩下一个罗刹鬼和一个嬉人,才到咱们云州来的。今个儿要连着游街一整日,明日才拿出来卖。也不知会卖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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