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挑明-《妻陌》

    净月大师手提着茶壶走了过来,怜蕾略微的停了停脚步,与净月大师并行、拥着孙姨娘进了有些简陋的小屋。

    “哎呀!”怜蕾惊呼了一声,吓了四处打量、又有些心事重重的孙姨娘一跳,“怎……怎么了?”神情一紧、孙姨娘接着怜蕾的话音连声问道。

    撩了一眼手微扶住自己肚皮的孙姨娘,嘴角挂上一丝了然的笑意。掩去笑意,怜蕾略微的叹了口气,有些愧疚的说道:“我与莫天星之间的事孙姨娘一定听过了吧?女子没了家就犹如那无根的浮萍,日子过得也就有些恍惚,这不、茶有了,可这茶盏却没有一只……”

    “我本就……”还没回过神来的孙姨娘本是想说、自己本就不是来做客的,话到嘴边连忙又咽了回去。“我本就不渴。”孙姨娘打了个哏,圆话道。

    “水都喝不上一口,怜蕾心有些过意不去,这样吧!孙姨娘将就一二,就用饭碗对付一下,轻舞,去厨房把咱们没用过的新碗取三个过来……”

    轻舞翻了翻眼皮,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慢的挪去厨房取碗去了。

    屁股才挨到有些浮灰的椅面,孙姨娘才意识到怜蕾对自己的态度有些热络的过头。狐疑的看着巧笑嫣然的怜蕾,似乎想看清她心里打得什么算盘。莫非是想让自己在老爷耳边吹吹枕边风、回到顾府的日子也好过些?呸、想都不要想!

    “呦,孙姨娘嫌怜蕾这脏?我给你擦擦?”一脸有些殷勤的笑容,怜蕾擦了擦椅面,眼角的余光始终盯着孙姨娘的手,很奇怪、只要自己一靠近、她的手就会不自然的摸向肚皮,这一细小的动作,也再一次印证了怜蕾的猜测。她、是想用孩子做文章?心机可真够歹毒的!

    倒了碗水,看似闲谈,怜蕾问向净月禅师:“佛家讲究缘,事由缘生、缘尽而散,不知这子女投胎腹中也算一种缘法?”

    “算,佛云:前世因今世果,做人子女有四因,报恩、寻仇、讨债、还债。可老尼认为儿女是债,讨债还债,无债不聚。”净月大师打了个稽首,宝相庄严的答道。

    见孙姨娘竖着耳朵在听,怜蕾笑了笑,接着问道:“若是想强行终结这缘,可有果报?”

    “堕胎?这问题有些严重,伤人害命还有好报?若为杀胎故作堕胎,罪比杀生重万千,为根本罪,死后下地狱十八层,刀割油炸、永世不得超生!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净月大师口喧佛号,手指轻捻、转动盘在手腕的一百零八颗佛珠,轻念起《无量寿佛经》以化解心中沾染的些许怨气。

    “哦……”怜蕾的眉梢挑了挑,歪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孙姨娘,眼中一丝笑意一闪而逝。火候似乎还欠了几分,怜蕾决定再烧上一把火。

    “大师,怜蕾有些好奇,那些胎死腹中的婴儿的魂魄是否可以再入轮回?”怜蕾问道。

    “修成人身不易,历千万险阻,换做是你胎死腹中可无怨?怨气积聚身化厉鬼,终日缠绕挥之不去。御史中丞钱连源的女儿你可知晓?不就是一时想不开于夫君生了闲气,堕掉腹中胎儿,三月不到,腹胀如鼓、肠穿肚烂而亡!真是惨不忍睹、阿弥陀佛……”

    “孙姨娘你可听到?”孙姨娘已经抖若筛糠,再吓,估计就要滑胎了。火候到了,怜蕾也不再旁敲侧击,转而看着孙姨娘,问道。

    “我……我……”脸上隐现忧容,孙姨娘的嘴也拌起蒜来。

    “可是田氏指派你来的,你为了些许私利,居然动起了自己腹中孩儿的歪脑筋,如此丧尽天良就不怕恶鬼缠身、遭天谴吗?”口气严厉了几分,怜蕾冷声喝问道。

    “你以为害了我田氏就容得下你吗?想想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哼!相信不久的将来,孙姨娘也脱不了香消玉殒的下场!”

    “田氏青春韶华已逝,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吧?反观你呢?容颜娇俏,身形丰盈,想来我那父亲对你也是宠爱有加吧?夜夜守空房、那滋味一定不好过吧!你我都是女子,换做是你你会如何?”看了一眼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孙姨娘,怜蕾接过轻舞递过来的饭碗,给孙姨娘倒了一碗清茶。

    “她许了你什么好处?”浅饮一口,怜蕾问道。

    “五万……不,没有……”明显有些神游物外的孙姨娘下意识的接口道。旋即觉得自己失了口、连连摆手……

    “五万?要是我心也动了。你出身不高,估计没入顾府之前连十两一锭的官银都没见过吧?你可知莫天星一个三品大员一年的俸禄有多少?禄米、禄田、禄料三项合计一年也不过区区千两不足之数。一家商铺一年盈余有多少,好的一两千,不好的百多两。田氏真心愿意将一座银山平白的给你?”嘴角挂上一抹讥讽的笑意,笑孙姨娘白日做梦还做得如此香甜!

    “我……该如何……我……”心乱如麻,孙姨娘心智不高,可却不是傻子。肯来不过是被银子蒙了心,如今这层膜被怜蕾点破,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已经对你起了杀念,事成了,怎么才能封住你的口?银子剩下、威胁除去,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你的死法怜蕾猜测一二,估计小产死于血崩,这药貌似并不难凑吧!”

    “奴婢求大小姐指条活路出来……”坐?屁股底下宛若做了个钉板,孙姨娘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泪眼朦胧的低声哀求道。

    怜蕾轻笑了几声,有些不解的看着孙姨娘,笑道:“我就是一说,孙姨娘听听就好,又怎能当真?有父亲的宠爱、想来孙姨娘会化险为夷的,或许哪天我还要尊称你一声夫人也说不好!”

    泪流的更急了些,孙姨娘感觉自己由嘴一直苦到心管子里:“小姐,不觉得您有些残忍吗?点透了、挑明了,却又双手一撒撂了挑子,倒不如让奴婢做一个傻傻的糊涂鬼算了。至少还有那银山可以梦上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