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刘梅是个乖女孩-《黑帮大哥之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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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靠墙的地方有小杰给李本水准备的一箱方便面,我拽出一包,倚在炕头上干嚼了几口,一点儿也咽不下去。我似乎连往外吐的力气也没有了,就那么把那些火柴棍一样的渣子吹了出来,粘得满胸脯都是。人可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在饥饿的时候连树皮都能吃出肉的味道来,一旦享了几天福,肉的滋味也变成了树皮。我摇摇头,悻悻地将方便面丢到了炕下。

    双手抱着脑袋,我不停地回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仿佛刚从一场梦里醒过来,怎么也回忆不起那些具体的细节了,只记得我的眼前全都是白花花的票子,这些票子在我的眼前一下子扬开了,它们遮住了我的眼睛,让我什么也看不清楚,票子散开以后,就是巨大的空虚,就像一场大醉后的呕吐,吐完了,全身连同大脑似乎一下子被人抽空了,只留下一付漂浮着的躯壳。后来我听过一歌,那里面有一句歌词叫“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说的真对啊……但是那天我没有这么想,只是惋惜,只是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近在咫尺的票子竟然抓不住它,那样的感觉可真不好,就像吃了苍蝇又挨一闷棍似的,窝囊得难受。

    李本水怎么样了呢?我估计那两个警察很可能是去抓他的,要不怎么会那么巧就让我碰上了呢?就算不是去抓他的,警察也会把他们带回警局问一下刚才生了什么。将就他那智商,没几句话就可能“漏兜儿”(露破绽),接下来的情节很明白,审讯、判刑、劳改。可以肯定的是,李本水不认识我,他只知道我是一个假警察,那么真警察想找到我,基本不太可能,再说,这种黑吃黑又没吃成的案子,他们是没那么多精力去处理的。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小杰开了枪,这个案子就升了一格——涉枪加袭警。警察就是一时破不了案,也会把这个案子提到必破案件那边去的,我们稍有差错就可能被他们顺藤摸瓜地抓到。看来下一步我要加倍小心了,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我必须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吃孙朝阳的这一票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可是三十多万啊,有这三十多万不去拿,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膘子”。

    我的热血又沸腾起来,坐不住了,跳下炕一趟一趟地绕着房间走。

    裤腰上的BB机响了,是铁皮房打来的,又生了什么?我连忙走了出去。

    “远哥吗?”是花子的声音,“我把二子送去学校了,跟老爷子一起去的,嘿嘿……”

    “别笑,就这么点事儿吗?”我放下心来,这也值得你忙着找我?

    “别急呀,”花子还在笑,“老爷子跟我絮叨了一路,哈哈,兴奋得像个新郎官。”

    “兴奋什么?学校又让他教课了?”我实在想不出来我爹有什么可兴奋的。

    “不是啊,他给你找了个对象,”花子大声嚷嚷,“人民教师!老爷子的同事!”

    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又来了,这事儿他曾经跟我提过。前几天,他们学校的刘老师去我家串门,跟我爹两个人在我爹那屋窃窃私语了好长时间。刘老师出来以后,冲我笑眯眯的,直问我生意做得怎么样,还夸我是个有为青年,响应国家号召先富了起来。当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跟他开玩笑说,没富呢,一个卖鱼的能富到哪里去?他说,就是你们这样肯吃苦脑子又活络的人才能富起来呢,***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通过你们这一检验,党的富民政策还真就体现出来了,你看看,车都置办上了。从他的话里我听出来了,他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就没怎么搭理他。刘老师一走,我爹就把我喊到了他那屋,我爹说,刘老师的女儿从师范学校毕业了,分在他们学校教英语,很不错的一个姑娘,就是胖了点儿,平常话也不多,很本分很要求上进的。我明白了,这俩老人是在给我做媒呢。心里想着芳子,我哪能答应这事儿?我就敷衍我爹,我说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混成个国务院总理,着急找对象干什么?事业为重啊。我爹还想唠叨,我借口走了。

    后来,我爹又跟我提起过这事儿,旁敲侧击地想知道我在外面有没有中意的人。我告诉他,你别费那些心思了,现在我还不想操心这事儿,再说,我就是想找对象了,也用不着你们操心啊,国家都号召自由恋爱呢,我得自己去找,你们这么办跟旧社会的包办婚姻有什么两样?说小了你们这是插手子女的婚姻,说大了你们这是犯法啊,干涉婚姻自由啊。我爹就不说话了,他似乎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可是脸上的表情还是讪讪的,不甘心的样子。我就给他分析,我说刘老师那天为什么说那么多废话?什么先富起来,什么车都置办上了,这分明是看好了我的钱嘛,你说这样的丈人我能要吗?我爹上火了,一拍桌子说,人家刘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三十多年的老党员觉悟就那么低?反正刘梅这闺女不错,你再好好想想。气哼哼地走了。

    “哦,我知道了,”我对花子说,“别听他的,他是让儿媳妇给想晕了。”

    “那也应该啊,再说那个女的还真不错,老爷子把照片都给我看了,真漂亮啊……”

    “是不是叫刘梅?她长什么样?”我突然就有点儿好奇。

    “对,是叫什么梅,圆脸蛋,大辫子,戴个酒壶底眼镜,一看就知道是把过日子的好手。”

    “去你妈的,”我听出来了,他在拿我开心呢,“好了,好好看着门,有事儿呼我。”

    “远哥,别挂电话,”是那五的声音,“阎八爷疯了,到处找你,要让你主持公道。”

    “又怎么了?”我想笑,好啊,这小子快要成没头苍蝇了。

    “挨打了,他揪着青面兽让青面兽给他把门头上的屎擦干净了,被青面兽劈了一铁锨。”

    “谁给他抹的屎?”

    “不知道啊,反正人家青面兽不承认,老憨也不承认,说他血口喷人。”

    “阎坤呢?让他接个电话。”我决定安慰他一番,这时候安慰他,他会拿我当爹待的。

    “又去派出所了,他让我告诉你,回来以后在市场等他,他有话要对你说。”

    “好,我下午就回去,你们都给我好好卖货,别搀和这些**事儿。”

    “对了,建云哥回来了,他说中午要请你吃饭,你中午回来吧?”

    建云回来了,那就证明钱他已经拿到手了,年前我就把专门给他开的那个帐户给他了。

    我想了想,对那五说:“你让建云在那里等着我,我尽量赶回去,时间不一定。”

    那五很能罗嗦,又开始喋喋不休:“呵,建云哥了,大哥大都置上了,小分头倍儿亮……”

    我挂了电话,转身就走,小卖部窗口支出来的挡板把我的鼻子碰得直酸。

    回屋子刚躺下想要梳理梳理思路,门就被推开了,小杰拉着天顺站在门口傻笑。

    我坐起来,盯着天顺看了一阵,冷不丁叫了一声:“蘑菇溜哪路?什么价?”

    天顺一楞,随即冲我一抱拳:“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正晌午说话,谁也没有家!”

    小杰笑弯了腰,咚咚地跺着脚:“哈哈哈哈,我操啊,玩儿土匪那一套?”

    胡乱笑了一气,天顺就一屁股坐在了炕上:“还他妈没消息,孙朝阳这个老狐狸!”

    我扔给他一根烟,问道:“你没联系大牙?”

    天顺说:“联系了,大牙说这几天孙朝阳只字不提那事儿。”

    我说:“那就再等,注意,千万别亲自去找大牙,就在电话里联系。”

    天顺嘿嘿笑了:“这我知道,我半年多没跟大牙见过面了。”

    我赞许地拍了拍天顺的肩膀:“你行,干大事儿的苗子,滴水不漏。”

    小杰拿着刚买回来的两个砖头般的大哥大,摆弄得吱吱响,我推他一把,让他别出声。

    小杰自嘲道:“嘿嘿,我这是穷人得了个毛驴子,稀罕个没够啊。”

    我没理他,给天顺点上烟让他继续说。

    天顺嘬嘬牙花子,矜持地说:“远哥,不瞒你说,我早就惦记着想‘黑’姓孙的一把呢。去年我‘捅咕’大牙,我说你整天提着脑袋给他卖命,将来一旦出事儿你就是一个死,孙朝阳呢?他在幕后操纵着,一点儿证据都没有,谁也拿他没办法。没有证据,谁敢说他说贩毒啊,现在的法律不是严打那几年了,很讲究程序的。所以,倒霉的就是你们这些现场交易的。当时大牙就有点儿动心,他说,下次拿了大钱,我直接跑人。我能让他这么干?我也想弄点儿钱呀,我就吓唬他,我说,能跑了你穿棉裤头的?孙朝阳知道你‘黑’了他的钱,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抓住你的,他要是狠起来,比公安还要厉害,不抓回你来,他是不会跟你拉倒的,抓回来也不会按法律程序来,直接杀人。大牙就害怕了,这才跟我设了这么个计策。”

    “哈哈,”我笑了,接着问,“孙朝阳这个生意是买方还是卖方?”

    “不一定,”天顺说,“有时候买,有时候卖,不过这次是卖。”

    “那就更好了,”小杰插话说,“交易完了,钱是在大牙手里的,跟在咱们手里一样。”

    “是这么个理儿,”天顺点点头,“先让买方走,让大牙稍微一磨蹭,机会就来了。”

    是啊,绝对不能动买方,一来是,人家既然敢操这种买卖,就一定有点儿来头,我不能把对手树得太多;二来,这样对我们有好处,孙朝阳那样的老狐狸是谁也信不过的,出了事情他也许会以为是被对方“黑”了呢。我眯着眼睛继续想,到时候让天顺他们提前埋伏好了,只要买方一走,天顺他们就冲进去,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钱就到手了,我,或者小杰在半道接他们。天顺一走,剩下的事情就看大牙的了。大牙既然敢提出干这事儿,就有他的打算,他是不会轻易让孙朝阳知道内幕的。最正的口子是让孙朝阳以为是跟他交易的那帮人干的,只要他的脑子一乱,后面的就好办了……我问天顺,你再好好想想,大牙这个人牙口到底怎么样?天顺一拳捣在炕沿上,绝对没问题,上次连公安都糊弄了呢。我放心了,随口问道:“现金交易?”

    天顺回答得毫不迟疑:“绝对现金,这事儿不罗嗦,这是他们那一行的规矩。”

    我有些不明白:“这些家伙也太大胆了,没想想有多少人惦记着他们的票子?”

    小杰把大哥大往炕上一丢,接口道:“财神爷操小鬼,玩的就是现钱!要不拿了货跑人算谁的?”

    我笑了笑:“也是,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不说它了。天顺,听我的啊,下一步你这样,找个机会给大牙打电话,让他这几天千万别让孙朝阳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嘱咐他,到了那天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想办法通知你,交易完成以后让他在旅馆里稍微磨蹭一下,让对方的人有时间走人,然后跟他说,让他受点儿委屈,适当挨两下揍,这也是为他好。”

    “咳,这个也用得着嘱咐?”天顺把手在眼前一摆,“谁也不傻呀。”

    “那好,”我拿过一个大哥大递给天顺,“你暂时用着这个,方便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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