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伺候他们洗漱的丫鬟早已候在了门外，鲜卑人受汉化影响颇深，所以在这高家里也有了奉早茶的规矩。

    她一向不怎么喜欢别人伺候的，所以把听弦手中的衣物拿了过来，去屏风后穿上。虽然从没穿过古装，可在发掘古墓的过程中，她从那些骷髅上扒下来的衣服倒也不少。所以这古装的大概结构她一清二楚。

    因为当初拓拔宏的汉化政策，规定了鲜卑族一律要以汉人的衣食住行的习惯为标准，所以她也不用穿那看起来风格就很奇怪的鲜卑族服饰了。

    而高洋则早早地就把衣服换好了，全过程不经他人之手，独立完成。这不禁让季挽晴黑了脸，这家伙明明可以自己穿衣服，昨天居然骗她不会脱衣服？

    唉，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小孩心性，所以就想故意耍耍她？

    季挽晴生出了一丝挫败感。

    其实他会自己穿衣更好，因为底下的那些丫鬟们，连接近他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光看着他的脸估计都忍不住一阵胃痛了，哪还会保证伺候好他啊。

    也不知这高洋是装傻还是真傻，可不论真假，光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成长，她倒也有点明白为什么后来的他一上位就开始变得反复无常了。

    没有人天生是坏人的。

    季挽晴也没多作感慨，在听弦的伺候下梳好头，便向他走来，牵起他的大手，在众人的惊诧地目光中走出去了。

    这王妃，莫不是有心机，那么一定就是有着常人无法拥有的勇气。

    而在季挽晴心里，不管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只要他不短她三餐，她倒是不介意当他的保姆，以此来抵销在这里吃喝用度的花费。

    一番洗漱之后，季挽晴和高洋一同走出王府，门口已停着一辆来接他们俩的马车。

    一旁牵着缰绳的马夫，见二人过来，便很自然地走到马车下面，俯身做人凳状。季挽晴见此，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踏着他的背上去了。

    在这里，她能管的东西不多，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更没能力保证在叫车夫走开之后，保他不被惩罚。

    这是一个战火纷飞的时代，这都城内虽一片太平，可却还是那些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外面有不少的流民，空有一身力气，却无法养家糊口，不是他们不想，只是没机会而已。相比于外面的人，这马夫其实还是幸运的，虽然，代价是要将尊严抛至脚下。

    而如果，因为自己此番的不忍，害他受罚，失了工作，那在这样一个乱世里，他可能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她虽心善，却不伪善。

    她一向不爱多愁善感，只是莫名来到了这古代之后，她亲身体会过了许许多多。因为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生活在那样和平、平等的国家，她没去过中东，没感受过战火流离，却也知道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人的生命，在那些人的眼里其实轻如草芥。这些人何其相似，而她又何其有幸？

    “挽挽，你在想什么？”高洋见她从刚才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敛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叫了她几次都没听见。心里顿时生出一些不满。

    听到高洋的叫唤声，季挽晴这才回过神来。

    “我是在想刚才上车时那马夫甘做人凳的事。”

    “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出钱雇他，他当然得为自己出力。这是最基本的义务关系不是吗？

    “阿洋难道不觉得那车夫其实很可怜吗？”季挽晴自是知道，在这些世家大族的人的眼里看来，庶民怎有尊严可言？

    “兄兄告诉我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一个乱世，想要活下去，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