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川的新兵生活(一)-《北京的部队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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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两天,我用铅笔在白纸上写了个“大”字,问箩筐,这念什么?箩筐说不出,我就拿出大石头蛋子启他。箩筐想了想说,这念“大石头”。我说,这不念大石头,是念“大”!我又在纸上写了个“丁”字,把半截铁钉子也放在旁边,问箩筐,这念什么?箩筐看了看说,这念“小铁棍”,噢,不对了,这个字应该念“小”。

    我哭笑不得。

    按照要求,部队征兵的时候不能接收没有文化的青年入伍,但杨箩筐的叔伯哥哥是他们生产大队的民兵营长,他不但让杨箩筐报名当了兵,还在文化程度一栏里给他填了个“小学毕业”。当时,农村青年为了能当上兵,虚报学历的现象并不少见,与我分在同一个班的新兵梁继亭,只上了两年半小学,学历那一栏里却填了个“初中毕业”。梁继亭的语文水平很低,汉语拼音一点不会,问他“声母”是什么?他说生母就是亲娘;问他“韵母”是什么?他说孕母就是肚子里怀了孩子快当妈妈的女人。他的算术水平更是低得让人可笑,问他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等于多少?他说等于四分之二。他加法减法虽然懂得不多,但是乘法除法却略知一二,会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咱俩二一添作五”。

    部队的征兵人员知道农村有一定文化程度的青年不是太多,注重的是他们的身体条件,对文化程度不敢有太高的要求,对虚报文化程度的现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时候两只眼睛都闭上。我们县有四五十万人口,但是只有一所高中和四所初中,在校学生不足两千个。而且,由于“大革文化命”,停课搞运动,绝大多数老师受到批斗,无法教学,学生们在学校并没有上过几天正经课,要说学的文化知识,那是屁松屁松!

    我还有一项义务,就是帮助杨箩筐写家信、读家信。

    给箩筐家里写信的时候,我把他想说的意思在废纸上起个草,先念给他听,修改后再抄到信纸上。箩筐认真地把我写好信纸折迭起来,装进信封,粘贴好,小心翼翼地拿着,到连部交给通讯员盖免费三角章走。

    箩筐每次收到家里的来信,都像小孩子过年收到压岁钱一样高兴。他把信封递给我,我拆封、念信的时候,他用贪婪的眼光盯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支愣着耳朵,半张着嘴,生怕漏掉我念出来的每一个字。一直到我念完了此致、敬礼和寄信人、年月日之后,他还总是止不住地再问一句:完了?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箩筐家里的来信大部分是他的父母寄来的,他们每次都是请生产队的老会计写信,语言半文半白,字体龙飞凤舞,我有时候连猜带估的只能明白个大概意思。

    有一天,箩筐递给我的信封上,字体忸怩,十分生疏,我撕开封口,现署名是“秋花”——箩筐上过两年小学的对象,便展开信纸,不假思索地开始念:“箩筐你好,我生了!”

    箩筐怀疑自己听错了,好寄地插话问我:“什么熟了生了?”

    是呀,生什么了?我心里也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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