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去病-《一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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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望着亭外的濛濛烟雨渐渐歇了,忽然轻叹一声:“仲卿,你其实早就知道吧。你在宣室殿上骗了朕。”

    身后人闻声赶忙跪下,却依旧沉默着不一声。

    刘彻的脸色暗沉了下来,犹如被乌云遮蔽的日光:“朕再问你一次,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们是为何要伤你性命?”

    卫青眉宇颦蹙,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卫青不知。”

    “那好,你既然不知道,那朕告诉你。”刘彻拂袖转身盯着正跪在面前低眉颔的少年:“巫蛊之霍,厌胜之术,除此以外还会有什么?”

    刘彻望着卫青低眉不语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你想想卫长的样子,如今已经会咿呀学语了,还会甜甜地叫你舅舅。你再想想,当年她们要加害的就是那个无辜的孩子?”

    卫青盱阋,攒眉深锁,许久才轻声道:“卫青愚钝。”

    “你和你姐姐真是一个样子,你究竟知不知道,纵容只会一味地滋生错误的泛滥。”

    刘彻怒喝一声,见卫青就像个木头一样端跪着,默不作声,不禁咬了咬牙,破口道:“若不是那日你半路上出了岔子才没赶去东篱,兴许她就来不及走了!”

    这番话落,他的脸色忽然一沉,嘴唇轻微地颤抖了两下,伏在膝上的手指攥了起来。

    刘彻叹了口气:“你终于有反应了吗?”

    “你不愿说也罢,朕已经委御史张汤私下替朕去查这件事情了。朕没有告诉你,据他的奏报,此事牵连甚广,或许不单单是一家所为。”刘彻的目光炯如火焰,怔怔望着卫青言道:“据说此术在许多鼎足之臣中似乎十分盛行,家中都又厌胜之术的射偶与毒蛊,更有甚者还在家中庭院里内设了法场,大行诅咒之术。长此以往,朝纲靡靡,礼教崩坏。此事牵连甚广,只怕要理清楚也是千头万绪,不过一旦张汤那边的证据准备好了,朕一定严惩不贷。”

    卫青凝眉,大约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了。不说这厌胜之术究竟是不是能真的应验,但就这蛊惑人心一点,就足以让所有的统治者警惕了。尤其在朝廷的股肱之臣之间大为盛行,若是这些人利用巫蛊,私相授受,蛇鼠一窝起来,对于前朝的稳固来说,绝对是一大威胁。

    “你不说话,但朕知道你听懂了。”刘彻见他低眉沉思,便循循善诱道:“朕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你心里清楚。若是有一日,朕要将这大树连根拔起之时候,你与卫夫人,都不得在为其遮掩了。这已经不只是你们二人容忍,朕就可以熟视无睹的事情了。”

    卫青沉默了须臾,像是沉思着什么,只见紧促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终究是给了刘彻一个答案。

    “多行不义,子姑待之。”

    卫青伴着暮色离宫后,去了詹士陈掌家中。

    窦太主那件事后,刘彻除了封了卫子夫为夫人,重赏了他与卫长子,还将卫家大姐卫君孺做了太仆公孙贺的妻子,又将卫家二姐卫少儿许于开国功臣曲逆侯陈平只后——陈掌为妻。

    卫青此去,便是应二姐的邀,去看一看她的儿子,去病。

    去病的身份与自己相似,他的生父平阳县吏霍仲孺,以前在平阳侯家供事时,与二姐有了去病。去病跟他姓霍,但是霍仲孺似乎并不像认这个儿子,对这母子俩的事素来也是不闻不问的。

    去病比起卫青算是幸运的,他出生后,小姨便入宫做了夫人,舅舅卫青又是建章宫监,卫家一门显贵了不少,打小也没有受过什么苦。可以说是生于奴子,长于绮罗。

    但他毕竟随着霍仲孺的姓氏,且不是陈詹士的亲生子,生活在一起也确实甚为难堪。

    或许也是因为这份与自己似曾相识的尴尬,让卫青不自觉对去病的疼爱又多了一分。

    他来到陈府的时候,日头已然从道路的尽头腿下去了。黑黢黢的长道之上,唯见陈府灯火通明,那温热的灯火透过纸笼安然闪烁,似乎暖了这微凉的夜色,也暖了他孤零零的心房。

    如此便就是一个家了。

    他曾经多想要给她一个家,哪怕只是这样长安城千万盏灯火中的一盏。

    或许,她就是那一盏灯。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的时候,有一个人能独独为他燃的那盏灯火,有一个人能望着门前来往络绎,却独独在等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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