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仲卿-《一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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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说无益,朕已经派人去找了,想必很快会有结果吧。”
刘彻这句话像是在欺骗自己。
她是去年初秋时节悄然离开的,恍如人间蒸一般。
一整个深冬,他派人沿着长安到平阳的反复找寻,甚至找到了卫青的家乡,如今已是春回大地,却依然没有寻到一丝一毫音讯。
匈奴腹地广袤,若她当真出了汉匈边境,纵使他是大汉的皇帝,也无法再寻得她的一丝消息了。
“说正事吧。”刘彻回避了卫青隐藏着伤逝的眼眸,低下头想要挽回自己搞僵的气氛,:“今日你说在朝堂上说的,朕觉得有些道理,你对会稽驻军了解多少?他们能堪当此次重任吗?”
面前人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似乎也收敛了半晌心神,许久才轻声应答道。
“此事恐怕要问严大夫。不过卫青以为,不论会稽的驻军作战能力究竟如何,只要我汉廷于会稽广征船只、欲泛海与闽越国开战的消息一传到闽越国,闽越王怕就立刻要缴械了。”
刘彻微微抬眸望着他:“此话怎讲?”
“闽越王敢如此与东瓯大动干戈,便是觉得我汉廷北顾匈奴,无心管辖南方偏远茹毛之地。”少年的眼眸低垂,语气平缓,不像是在说兵戈四起之事:“可若我汉廷此番声势浩大地出兵直扑闽越,闽越王必会以为汉廷重生南下之心,想要趁机坐收渔翁之利,必会连夜将进攻东瓯的精锐之师回调,固守都城。”
刘彻听后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问道:“如果他不回调进攻的东瓯的部队呢?”
“东瓯王此番突遭灭顶之灾,带领部队退居深林游击前,想必已烧毁城中的粮草。闽越一开始也是想战决,不给我汉廷反应的时间。待生米煮成熟饭,顷刻之间颠覆了东瓯。所以,闽越王直扑东瓯的军队必没有做过多的补给。如此长的战线,又远离后方,最有可能的也就是沿线补给。若我军泛海直抵闽越与东瓯边界,将其砍为两端,似收尾不得相顾。汉廷出兵的消息传出去,闽越王依然不肯罢兵止戈……”少年顿了顿,微微抬眸:“陛下可想过,拓土封疆至南海吗?”
眼前人含义莫测地望着他,沉默。
少年向后躬身退了半步,颔轻声道:“卫青失言了。”
面前人沉默着,玩味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刘彻见过的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太多了。不是盛气凌人、文经武纬,便是目下无尘、锋芒毕露。
他喜欢这些人,也喜欢听他们身上不敛锋芒的锐气,或者说,他要的就是他们的头角峥嵘,也只有如此,才能搅得动前朝的那坛浑水老汤。
可眼前的少年似乎与他们都不一样。
刘彻原以为他如此和柔的性格是因为悲惨的出身,于是他对他大加封赏,可现封赏越多,他就越是小心谦卑。这倒吊起了他的胃口,他如实如此恭谦谨慎,刘彻偏越要让他亮剑一试,可少年却将刀刃收于鞘中,迟迟不与他坦然相对。
于是,他的赏赐更甚,曾日达千金,令王党和窦党的那帮人都纷纷咋舌。
然而,他一路紧逼,少年却一路后退,刘彻觉得自己像是一记铁拳打在了棉花套子里。
力道尽解,攻势全消。
直到今日,谈起兴兵讨伐之事,刘彻才算是看到了他一直试图隐藏的锋芒。
他一直静候在自己身边,虽然安静,却不乏思考。偶尔对答一二,却也看得出心思通透,犹如洪炉点雪。
他就像埋在冰雪下的火种,隔着冰层寂寂燃烧着,让冰与火交汇之间,成为一汪触手可及的温热与和柔。
可今日不同,他以云淡风轻的语气问他,可想过封疆拓土至南海?
如同星星之火落入了枯草漫布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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