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谈-《清末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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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有些激动的黄世仲,谢缵泰道:“世仲,其实前两天开会的时候竟成说的对。革命其实就是对改变现状的一种迫切,以这样来看,我们的革命性不及农民之万一。他们现在缺的就是有人去领导他们,组织他们,一旦他们被组织起来,那么整个天地就要变换成另一种颜色。什么是革命,这就是革命!”

    黄世仲和谢缵泰一路上唠唠叨叨,其他诸人则看着河岸两边越来越密集的灾民心中慌,幸好船上没有粮食了,不然怕是连自己也要被他们吃了。没有装粮的船走的极快,下午六时关城门之前,诸人就到了安东县城,可整个县城被无边无际的窝棚给围住了,城门上个月就不开了,即使是开也是许出不许进,诸人的农垦旗子和红十字会都不好用。虽然城头上知道这些人是来救灾的,但见他们手中无粮,更担心这几十个人一进城,后面的灾民也跟着涌进来,便怎么也不开城门。

    眼看着天黑,诸人只能回到船上,又往南走了一段,方才找到一个无人之处歇脚。粮食都被抢光了,但幸好那一船的农兵带了一些,行军的各种烧饭器具也有,便是找了一个避光之所开始生火煮饭。北方十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清冷,待生水烧热都喝上一口热茶的时候,所有人才长吐了口气,更待到后面饭熟入口,饥火中烧的诸人才逐渐安稳下来。

    虽然有饭吃,但却没一个能安心吃饱。其实这地方就是一处干枯的河道,农兵割了一小片芦苇之后才把地方清了出来,也幸好是在芦苇丛中,要不然这边一生火做饭,不远的灾民又要涌过来了。大家吃饭喝汤的时候,却能听见外面饥民的呼喊,有些哀声连连,有些似同鬼嚎,自己有饭吃,外面的人则要饿死,如此大的反差只让所有人吃着吃着都心里不安。坐在杨锐身边的章太炎吃了个半碗就止住了,直起身就想把剩下的那些饭拿出去给饥民,却被负责护卫的陈广寿和6挽拦住了,其他人也想把饭送出去,也一一被拦下了。

    “还是让他们去吧。”杨锐指着6挽那些人说道:“不患贫穷患不均,一丹其他人没有分到饭,那就要出事了。他们最少还是兵,手上的棍子还是能吓住些人的。”

    众人刚才都是良心不安才如此,见杨锐说的在理。也就把饭交给农兵。不过如此良心虽安,但毕竟没有吃饱,诸人坐在火堆边的不到一会又感觉饿了,但此时已经无饭,只能喝汤,杨锐见此只能让陈广寿去船上扫一些豆柏末子过来分给诸人,这种平时不吃的东西现在已经能入口了。最后所有人一边喝汤一边吃豆柏,倒也其乐融融。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章太炎在讲昔时中国国会、苏报案等事,大家没有经历过,都听到津津有味。

    “……那时候,唐才常就在沪上召集大家开中国国外,来者有容闳、严复、文廷式、吴保初等数百人。可其会宗旨又自相矛盾,一说不承认满清政府,一说又要拥戴光绪皇帝,会中更有满人、蒙古人,我见此抗议无果,便割辫而去,这便是我排满之始。那时候光绪被康梁捧成当世明君。还说什么天命所归,要知那‘天命’自于《中庸》,虽被前人推崇,说其能前知未来,可《中庸》是以‘天命’始,却以‘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终的。如此说来,‘天命’就是满洲建元之始。‘上天之载’,便是说光绪,也就是载湉为满人之终。……”

    章太炎关于天命的话语写在他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里面,大家都是读过的,或者说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都读过,但有一些没那么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却是没有读过了,陕西代表井勿幕听他说到此。便急道:“太炎先生,此话可是当真啊?若是如此宣传,那在运动百姓可是极好的。”

    江西的代表邓文辉也道:“正是啊。要是把此点宣扬开来,那运动百姓当是有用的紧。”

    章太炎笑道:“推翻满清不在‘天命’之有无。而在人力之难易。今竟成先生带着我们走农村革命之路,却是拨乱反正,再造华夏之康庄大道啊。”章太炎此言说的恰到好处,说完他便再道苏报旧事:“我驳康有为之书一出,加之蔚丹的革命军和竟成的复兴会之宗旨,顿时把满清朝廷惊的是鸡飞狗跳,大江南北电报来去飞驰,恨不得马上把我们几个革命党抓住,株连九族、挫骨扬灰的好,不过满清还是怕洋人的,由此留得一命,却不想蔚丹小弟却……”章太炎说到此,不由得有些哭音,他凝噎道:“蔚丹一命,换我一命,若蔚丹不死,我便要死……幸好当时竟成不在,要不然我们三人要是一起被抓,怕不知道能活几个。”

    篝火熊熊,明月戚戚,见章太炎说到旧事,杨锐也不会惆怅起来,待他说完,也是回忆着说道:“那时候我已赴欧洲,就想找些旧时的关系,买些枪炮去东北和俄人、日人打一战,东北虽称是满洲,但自汉朝便是我中国之领土,而日本也是狼子野心,甲午吞辽东不能,今又以帮中国驱逐俄人为借口,派兵入境,可笑这满清还‘局外中立’。”

    杨锐说这话的时候,程莐在身边满含感情的看了他一眼,或是因为孤傲,或是因为在乎信任。杨锐从来也没有向她解释过离去的原因,到现在程莐才知道他走到的原因。杨锐也是温柔的回望了她一眼,两心相知,便是无言也是懂了。

    杨锐说完当时自己的打算,又道:“我少时出洋赴美,后父母身死,便流落北美大6,从美国的最西面流浪到它的最东面,初时不懂事,而后渐也明白华洋有别,白人能上的车华人上不得,白人能走的路华人走不得,即便是公园也进不得,门口的守卫见着了也要打,后又至欧洲遇到一个开餐馆的亲戚,境况算是好了一些。由此初回到沪上的时候,虽对革命很是支持,但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当为反满之先锋,复兴会之会长。

    我革命之初始,在于癸卯年的拒俄集会,那时候我不忍面对中国瓜分之惨剧,只好在酒馆借酒消愁,却不想被孑民看见了,被拉去张园做讲演,当时头晕晕的说什么都忘记了,但下台之后与会诸人唱的歌我至今还记得:

    ‘哀同胞,哀同胞,死期将到了,死期将到了。外人手段狡复狡,屠我不用刀,灭我不用枪和炮……;哀同胞,哀同胞,亡国灭种了,亡国灭种了。外人看我似肥膘,随意乱切削,横来苛虐苦无告……’。当时一下子就让我的血全部涌了上来,我只觉得这中国不革命不行,不武装革命不行。”

    ……

    安东城外盐河的河滩上,熊熊篝火旁边,二十多个革命者娓娓述说着自己的往事,有深沉者、有诙谐者、有嚎啕大哭者、有指天骂地者,诸人说完全觉得虽然大家来自天南地北,但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选择了革命,走到了一起,实属难得。若不因为此,有些人还是文人、有些还是会党、有些还是武夫、有些人还是商贩。谈话只谈到深夜还是没有结束,情不自禁的人们又唱复兴军的军歌,激动之时,邓文辉更是指着天大喊道:“鞑子们,你们的命长不了!”余人都是大笑,更觉得胸有万千兵马,明日便可杀入紫禁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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