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为爱守护-《军爷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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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答她,转身出了花厅。他的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即便一个面容相似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不是他们的四小姐。而他们的总司令到如今生死未卜,对于他们这些义薄云天的汉子来讲,亦是件痛心流涕的事。如果可以,除了林君含,他自然谁的命令都不想服从。

    可是,现在他不能够。

    天上一轮广月浮上西楼,寒光四溢,躺下的时候忘记拉上帘子,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付江沅枕着手臂面对窗子躺着,夜幕中一双清亮的眼,最近他总是失眠,蓦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就再也睡不下。睡前喝过酒,那胃许是坏掉了,又总是抑制不住的呕吐。被掏空之后的感觉就是火辣辣的痛触,滋味犹如千刀万剐。

    门外发出轻微的脚步声,张孝全只怕吵到他休息,将巡逻的侍卫都撤走了,只自己时不时的过来转一转。透过门板缝隙见那灯光流泻出来,曲指轻轻的叩动门板。

    试探着唤:“三少?”

    付江沅已经起来了,靠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抽烟。听到敲门声,沉闷的唤进。

    张孝全亲自端着一盏热茶走进来,提醒他:“三少,近来诸事繁忙,早些休息吧。”

    付江沅将孤寂的烟火拧碎在指掌间,端起杯子淡淡的抿呷一口。最近消瘦了很多,整个脸颜轮廓都变得异常清峻。状态也似不佳,总是见他头疼,看过几次西医也没查出什么毛病。索性也就懒得再看,实在疼得厉害便开几片止痛药来吃。可是,那医生明确的说:“止痛药不能常吃,时间久了,便会产生倚赖。还是要找到治根的法子才行。”付江沅哪里肯听,有些毛病他觉得这辈子是好不了的。如果有一种痛触天长日久,那也是好的。听闻身体痛了,心就不痛了。

    淡淡的抬起眸子:“青云城那边现在怎么样?”

    张孝全如实道:“绥军并非发现异样,皆以为五小姐就是四小姐。而且近段时间五小姐在清风苑内被严加看管,接触亲近人的机会并不多,军中的事宜也不常涉及,倒是很难看出瑕疵。”

    付江沅若有所思:“梁景真呢?”

    张孝全顿了一下,接着道:“据说他是找过四……五小姐几次,并没有成功见到面。”

    林君梦不会傻到见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眼睛也会格外刁钻。她比谁都怕东窗事发,又怎么会自动往枪口上撞。

    付江沅因此更觉得两人之间有猫腻。

    “去查一查梁景真的底细,看他跟扶桑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端着杯子的指腹轻轻一紧,又道:“连带林君梦一起。”

    张孝全应是。

    离开前道:“三少,早些休息吧。每日如此,身子骨怎能受得了。”

    付江沅将人退出去,自己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

    张孝全关门前回头看他,昏黄的灯光迷迷糊糊的晕染开来,像是晕花的水墨画,而他高大的身影坐在那里惟有孤寂,竟掩不住的落寞与无望。无声的叹了口气,将门板轻轻的关实。

    静夜无眠,无数次举头透过南窗望过去,知道他又是整个夜晚没睡。

    局势紧张起来,夜长梦多,付江沅不会让林君梦伪装林君含太久。只怕时日久了,便会生出旁的细枝末节来。

    现在能做的唯有对清军开战。

    然带兵上战场这种事每次都是付东倾,他是远近闻名的战神,已经早早按着付江沅的指示开始准备挥兵南下。而此时的绥州大地就像一头沉睡的雄狮,黎明来临前那个最为困奄的时候,不知道不久的将来这里将展开一场血流漂杵的大战。

    王思敬心中隐隐猜到了,束手无策,只是心底里蔓延出的绝望如洪荒一般淹没了他。如若不能守护四小姐打下来的天下,他岂有颜面活在世上?!

    望上天际的眼睛不由浑浊,仿有风砂侵袭,只觉得刺眼异常。这一片锦绣繁华的绥州大地,林君含曾为保一方百姓平安,忍辱负重,吃过无数苦头。现下看似风平浪静,一场暴雨侵袭之后又将何去何从?

    王修文见巧云一直坐在房檐下的椅子上发呆,扔下手里的皮球跑过去。

    小手抓起她的手,暖洋洋的。声音亦是奶声奶气:“妈妈,你怎么了?是住在这里不高兴么?”

    巧云回过神来,看了眼不远处拾起皮球的听差,这里的每一个下人都是付江沅派来的。她虽是妇道人家,有些事情也还是懂得。垂下眸子,轻轻抚摸他的鬓发:“这里吃的住的都要比太平镇的老家好上太多,妈妈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初来乍到谁都不认得,日子有些苦闷罢了。”

    王修文那双明亮的眼睛忽闪着:“可是,我听说太平镇就要打仗了,是不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巧云心中酸楚:“等到战乱平息,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倦鸟知还,到了已归时定是可以回去的。到时候举家团圆,她可以看着两个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

    “妈妈,爸爸和四小姐也要去打仗了么?”

    巧云便再抑制不住那眼眶的泪,只是紧紧咬着唇:“他们是军人,保家卫国是他们该要做的事。”

    王修文一脸天真:“打仗会死很多人,那他们不害怕吗?”

    巧云将他抱到怀里来,耐心道:“当然不害怕,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又怎么会害怕。”又问:“修文长大了会不会怕?”

    只见他挺起胸膛来:“四小姐一个女人都不害怕,我堂堂男子汉又怎么会怕。”

    巧云揽紧他,嘱咐道:“修文一定要记得,四小姐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名副其实的女英雄。我们要和爸爸一样,一辈子敬重她。”

    王修文郑重其事的点头。

    巧云只是爱怜的揽着他,期许那般道:“等到修文长大了,天下就已经太平了,再不用打仗,也不用上战场,到时候你只管快快乐乐的。”

    王修文说:“我们一起快快乐乐的。”

    付东倾几日没有回府了,家中的女眷见着他,拉着便不撒手。军中的事宜这些女人怎么懂,即将变天了也预知不到。只是每天撑起桌子打打牌,尽享丝竹之乐。见到付东倾回来就要拉着他打几圈。

    吴素吵得最欢:“二弟可有些日子不见了,正好跟我们打几圈,输了好请我们听戏吃大餐去。”

    付东倾将眉毛挑起来:“大嫂是不知道我有多忙,哪有时间陪你们消遣。”拂了她的意,只道:“大哥去筹集粮草没个两三日也就回来了,你们讹诈他去。”见几个女眷接二连三的抱怨,也只是动了动唇角,转首问下人:“三少呢?”

    那下人道:“三少在起居室中休息,下午头疼得厉害,请来西医看过之后就睡下了。”望了一眼天色又道:“这个时候也该醒来了。”

    付东倾去楼上找他,推开门便嗅到一股药香。付江沅的身子骨自小就比他们弱一些,所以倍加关爱疼宠他。日后带兵打仗的事大都不会让他亲自去,加之他机智,在排兵布阵上总有过人之处,便一直当做军师来用。兄弟几人没说刻意分工过,时间久了,无形中却是各司其职。

    见他果然醒来了,顺手将军帽放到茶几上,只道:“听说你头疼的毛病又犯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付江沅倦怠的按着太阳穴,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

    “吃了止痛药,倒也没什么大碍。”

    就连付东倾也说他:“常吃止痛药也不是个办法,还要细致的做个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老是这样疼,怎么行。”

    付江沅只道:“无碍。”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来:“二哥来找我是有要事商谈?”

    付东倾面色凝重起来:“我今天接到大哥的消息,再有两三日也就回来了。这一次筹集到的粮草颇丰,上战场绝对可以撑上一段日子。而军中也已进入备战状态,你看是否要那边有所反应了?”

    依付东倾的意思是要绥军对清军宣战,毕竟之前两军才公然解除同盟关系,这在绥军内部一直积压着一股火气。这个时候率先挑起战事,更能说得过去。

    付江沅目色沉沉道:“这个战事一定要由清军挑起来。一切准备就续,便立刻对绥军宣战。”

    付东倾愕然地望着他,大抵明白了他的用意。

    绥州几省最终免不了移主的命运,而他却不想林君含变成绥州几省的罪人。

    方道:“这样也好。”

    夏花即将吐露芬芳的时候,清军在华夏城对绥军开战。战事一起,就大肆进攻,时局一时十分吃紧。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林君梦是知晓的,她知道付江沅等的就是这么一天,而她只是迷局中的一颗棋子,他以此来报复她,并且羞辱她。着实可见那是个有仇必报的男人,眼里是揉不得砂子的。当他想疼宠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把她捧到天上去,任由她为所欲为。当他容不下她,就只有毁尸灭迹这一条路可走,当真是残忍至极。

    相对于林家和整个绥军的恐慌,林君梦有的只是麻木。就仿佛一段撕心裂肺的梦曾经做过一遍之后,等到有一天终演变成现实的时候,心底里也只是怅然。

    她用手掌覆住脸颊,忍不住掉下泪来。这段时间她常常想,她现在过得这样苦楚,是不是也算将她亏欠林君含的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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