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铜雀台上-《汉魏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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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疾趋而前,拜倒在地,口呼:“陛下顺天应人,得践至尊之位,勋恭贺来迟,死罪也。”曹操一抬手,说起来起来,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你我至亲,不必行此大礼。随即招呼左右:“看座。”
是勋说我还是站着得了——他倒不是畏惧权威,或者有什么受虐倾向,可是如今的曹操终究与往日不同,身居殿堂,盘膝于高榻之上,是勋心说我要坐下了,就得仰着脖子跟你说话,累不累啊。
等等,其实这意思是……不可随便抬头以睹天子之面?是这个用意吧?
正在犹豫,曹操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禁“哈哈”大笑,光着脚就从榻上跳下来了,一把攥住是勋的手腕:“宏辅,与朕共坐可也。”是勋还待摆手推辞,却当不得曹操大力,只好也偏在榻边上坐了。
曹操轻叹一声:“自董卓造乱,汉室凌替,朕起兵关东,忽忽已二十年矣——不想竟有今日。”是勋心说你装的什么大尾巴狼啊,嘴里却道:“陛下奋发武怒,运筹神策,保乂社稷,弘济艰难,是以天命攸归……”虽然滔滔不绝,其实对这番谀词也实在反感,说着说着,就忙不迭转入了正题:“今奉使发凉,迎吕氏女为太子侧妃,幸不辱命。”
曹操一扬眉毛,说啊呀,你要不提,我还真忘记册立太子了。
听了这话,是勋禁不住就是一个哆嗦。曹操仍然捏着他的手腕子呢,当即察觉,不禁仰天大笑,说:“戏言耳。册弁氏为后,子修为太子,诏已下矣。”随即松开是勋的腕子,拍拍他的肩膀,说怎么样,你心情放松一点儿了吧。
曹操这人向来不故意绷着,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当然啦,是真是假就不好说了——不过随着权威日重,象这样拍着是勋的肩膀开玩笑的情景,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啦。是勋琢磨着,你心情很好啊。那咱们就来研究一下我的前途问题吧。
“未知子……太子何日迎娶吕氏女耶?”理论上纳妾是不必要办什么仪式的,派辆车往家里一送就成,问题太子侧妃非庶民侧室也,多少也该办一场婚礼吧。
曹操说当然要选择吉日,隆重举行——“宏辅为媒。当受新人之拜。”是勋连连摆手:“勋安敢受储君之拜?请即择日,逮事成矣,勋乃可告辞返乡也。”
曹操眉头微皱,说你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再帮我了吗?是勋拱手道:“臣自投陛下以来,恭随左右,为使中国危而复安。黎庶脱于兵燹,并曹氏代刘而御天下也。今既成功,智力亦竭,合当身退,以免后忧。”
曹操说干嘛。你当我勾践啊,害怕鸟尽弓藏?是勋赶紧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群贤毕集,也没我什么用场啦,我的夙志是传师门之教,广圣人之学,故此还是返乡著书。更合乎胃口一些。曹操说这不扯淡呢嘛,你投入郑玄门下,还在做我幕僚之后。别告诉我说在此之前就有什么“传师门之教”的志向了——师门跟哪儿呢?
“朕知之矣,三台十二部,皆有所命,宏辅不得为相,乃生怨望,然否?”
是勋连忙摆手。才待分辩,曹操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就说:“宏辅功大,百僚莫比。又朕至亲,谁可上欤?朕非不欲官宏辅也,奈何三台十二部,难酬卿功。”想了一想,说要不这样吧——“即拜卿为丞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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