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志不可夺-《汉魏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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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不疑满面喜色,关靖虽然不怿,但见是勋主意已定,也便不好再劝。只是他随即就说了:“欲密其事,恐反罹祸,不如明告魏王,请赦二子,由主公监养。”

    是勋自己在心里悲壮了一把,过后仔细想想,也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太过糟糕。史书上说了,孔融一双儿女一开始“以其幼弱得全,寄他舍”,终究曹操还不是董卓,没有灭人满门的习惯,多少还在意自己的名声——杀害幼童,是在任何时代都会为人所不齿的呀。只是后来俩孩子对话,一个说:“安有巢毁而卵不破乎!”一个说:“今日之祸,岂得久活,何赖知肉味乎?”有那无耻之徒去禀告了曹操,曹操一听,啥,你们都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了呀?那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就送你们去地下跟爹娘见面吧——这才骤起杀心。

    如今这俩小孩儿在自己家里,未必还能说得出这种话来,就算真说出来了,远隔千里,也不那么容易就传至曹操耳中。自己再跟曹操多哀告几句,请曹操也体谅一下自己的苦衷,料想曹操不会必施辣手,非要弄死两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子不可吧。

    嗯,曹操你也有子女啊,而且还一大堆,必有与此二子年龄相仿者也。我是做爹的,你也是做爹的,我就抱持着慈父之心来写这封信,请你也以慈父之心怜惜无辜稚儿,就放他们一马吧。

    只要能够留下两个孩子的性命来,将来是不是由我来养,能不能富贵长大,那都好说,我对孔融,对天下人,最关键对自己的良心,都算有个交代。

    于是便安排李杰与孔氏……如今该称子氏二子住下,随即步入书斋,展开纸来,提笔给曹操写信。然而连写几稿,却全都给揉了——他平常惯写公文,文辞简要而缺乏激情;要么注经,文字零碎,不成长篇;这真要声情并茂地写一大篇感动曹操的文章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终究这回没有什么《前出师表》可以抄了,诸葛孔明又不在身边……

    于是起身,在室内徘徊良久。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干脆,我来写诗吧。眼前浮现出那俩孩子的幼弱无助之状,悲苦茫然之态。心有所感,不禁文思泉涌,几乎是一挥而就:

    “清晨启门户,二子交迭痦,见人并涕泣。嗫嚅不成语。邓林有鸱鸮,性劣与人牾,一朝穿羿弋,旋落毛如雨。其巢既已覆,幼弱悲失怙,啾啾草间鸣,闻声五内煮。吾亦为人父,最怜稚儿苦,伏惟天有灵,至德在仁恕。汤网开三面。八州朝殷序,死者应悔悟,生者得锡嘏。”

    开篇说我一大早起来开门,就见俩小孩子抱在一起,蜷缩在门边睡眠,听到有人来了,就一起哭泣起来,哆哆嗦嗦的,又悲又恐之下,连话也说不清楚。接着笔锋一转。说密林之中有一“鸱鸮”,也就是恶鸟,性情极遭,就喜欢跟人对着干。结果一朝被箭射中,毛落如雨,坠落尘埃……

    这只恶鸟,当然就是指孔融了。

    恶鸟本是罪有应得,可是它既然死了,鸟巢翻覆。剩下两只雏鸟遗落在草间,哀哀悲鸣,却不禁使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两只雏鸟,自然是指孔氏二子——这是取用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典故,不过从今以后,此成语的版权就必然落在是勋名下,而非孔氏子啦。并且他不写无完卵,而写“啾啾草间鸣”,俩小孩儿还活着呢,正不必追随其亲于地下。

    是勋说我也是为人之父的,最可怜那些小孩子的悲苦,希望上天有灵,能够留下他们一条性命来——其实这儿的天不是真指老天爷,而是指的曹操,是勋劝告曹操,最高尚的品德就在于爱人和恕道啊,恳请你饶过了这俩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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