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谋国谋身-《汉魏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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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说没有什么可不可的,如今需要考虑的,只是时间和时机问题而已——“其势如此,不可变也。”
当然啦,这世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儿是注定了无法改变的,历史既然已被篡改,也说不定突然间出什么妖蛾子,搞到所有人瞠目结舌——比方说曹操提前挂了,未立嗣子,然后几个儿子拉帮结派地开始内战……
真要是出现了类似情况,恐怕笑到最后的就是刘家啦——当然不是刘协之刘,而是刘备之刘。
曹宏听了是勋的话,略略点一点头,随即便道:“吾所见亦如此也,或在明日,或在后日,料不过五年矣——则宏辅此际离魏,大不宜也。”
是勋微微一愣,便说我都跟您说得很清楚啦,这回辞职,主要是为了躲避孔融可能遭戮,也躲避曹家诸子相争,暂退至壁上观也,不是就此抽身不仕啦——他对曹宏还真没啥可隐瞒的,一则对方是自己老婆的大伯父,在自己实际上脱离了是家的前提下,可以算是最近的亲眷了;二则曹宏与其弟不同,是真有智慧者也,“谗慝小人”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三来么,曹宏业已隐居,不问世事,跟自己产生不了丝毫的政治冲突。
曹宏捋一捋花白的胡须,把嘴一撇:“孟德自杀孔融,关卿甚事?马季长屈身梁冀,周稺都有‘脆激’之饥,而皆为大儒矣。”想当年马融被迫屈从于权臣梁冀,遭到时人耻笑;周泽更别说啦,他当太常的时候病倒在斋宫,老婆因为担心前去探视,竟被他送官究办,大家伙儿都认为此公太过偏激了,还编了民谣说:“生世不谐,做太常妻,一岁三百六十日,三百五十九日斋。”人二位照样为一世之大儒,留名千古,怎么偏偏就你身上不容有一丝污垢存在呢?
“日月有食。不亏日月;君子无过。其行必伪……”子贡说过:“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谁还能不犯个错的?若真的瞧上去毫无过错,那肯定不是君子,那是伪君子——“于君王有力焉,君王乃用之;附君王之意焉,境迁而必罢。何所惧耶?”你是怕得罪了曹操吗?你要真有曹操用得上的才能,他必定不会抛弃你;你要是只知道讨曹操欢心。事过境迁之后,他随时都可能扔了你啊。
啊呦,这就是“谗慝小人”吗?对人心的理解果然很深刻呀。是勋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是曹宏的话还没有完:“孟德亦知天命矣……”曹操也五十多啦,所谓“知天命”之年了——“宏辅尚且青春,所虑将来,不在孟德,而在嗣子。今若不择,必罹异日之忧——安有作壁上观,使天择卿君之理?此非宏辅素日之所为也。”你并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啊,怎么能够让老天爷来帮忙挑选未来的主君呢?
说到这儿。话锋突然一转:“宏辅,卿其为曹氏谋。而乃不身谋耶?”你就光为曹家考虑了,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前途好好考虑考虑?
是勋听了这话,猛的一惊,忍不住就抬起头来,仔细观察曹宏的表情。就见曹宏微微一笑,把声音再度压低:“我家自平阳相国(曹参)以来,世为汉臣,今将代刘者,实非其裔,乃阉宦后也,岂不可笑?今吾兄弟无后,正脉将绝,而螟蛉继之,即得宝位,于我何所加耶?”说到了,曹操那一支不过是螟蛉养子,不是我曹家的正根儿,他们家人当不当皇帝,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吾兄弟无后,所留一脉,今从是氏,乃欲卿之奋扬耳。卿独不为是氏计,而为曹氏计,甚无谓也。”我们正根儿曹家就光留下一个闺女儿,如今跟了你了,她能不能得着幸福,全都维系在你的身上。但你偏偏不为自家考虑,却要去考虑曹操的曹家,有意思吗?我能高兴吗?
说完这些话,老头儿站起身来:“吾倦矣,宏辅其思。”你好好琢磨琢磨我的话吧。随即把是勋单独撂下,自己甩着大袖子颤巍巍地离开,去洗洗睡了。
是勋忍不住双手一摊,长叹一声:“噫,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跟你们这种小人就说不到一块儿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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