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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又说回来了,陈靛也并不是苦中作乐:原创不原创,顾客不在乎,但业内人士却一清二楚,跟风是行业现象,只要不构成抄袭,大部分时候不会被谴责,是行规,也有默认的游戏规则——跟风,一定是由上到下,一级一级往下去传递的。华伦天奴今年做了横须贺夹克,ango、h&m,zara纷纷开始做绣花夹克、飞行夹克,接下来几年中大街小巷开始出现各式各样来历不明的人造丝夹克。华伦天奴是始祖,跟风的设计师品牌是随潮流,如果消化不了潮流,全都是跟风品,不能维持统一风格,便会沦为copy cat,逼格消失殆尽,品牌也渐渐落入三流,至于快消品,虽然赚钱多,但无逼格可言,属于捡剩饭吃的乞讨人士。
至于说混淆黑白,非说自己是首创者,这属于痴心妄想的阴谋,就以笙歌事件来说,【韵】先在时装周上发的画册,【笙歌】在时装周展销会上还没推出这系列,画册也是增发改版的,谁先谁后一目了然,抢时间点先发商业气息更浓的修改版……这是快消品牌的风格啊。
乔韵也是不自觉松口气:走快消品风格就好,奢侈品恨极了快消品,但二者还是能共存,自然是有道理的,她最怕【笙歌】扒版以后直接采取低价攻势,亏本也要抢占市场,那恐怕会直接把【韵】给逼死,现在这结果比她一直忍不住担心的要好点。“马总到底还是谨慎……”
“是啊,真要扒版,成本也实在是太高了。”青哥是理解岔了,“而且他们家一向走女人味风格,咱们这一季的collection,他扒了估计也不好卖,不适合顾客群啊。”
乔韵只是一笑:这选择也许更适合【笙歌】的熟女气质,在商业上会更成功,但也使得它沦为跟风狗,逼格上就弱了一成。等于在鄙视链上自动把较高级的位置让给了乔韵,按行规来说,马总也算是仁至义尽,这官司就算打到顾教授面前,他也不会无话可说。
“确实,这料子太一般了。”她拎起针织衫掂掂分量,“连羊毛都不是美利奴的……卖多少?1300?啧啧啧啧啧……”
“你觉得能不能卖?”青哥很八卦地问,“咱们要不要——”
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给你出出气?”
“时尚圈不就是你抄我我抄你,设计师被抄都习惯了……更何况它还不是扒版,只是跟风概念而已,”乔韵瞥青哥一眼,“你觉得我心胸有这么狭小,这么容易生气吗?”
青哥很诚实,猛点头,“是啊!”
“……”乔韵没来得及说话,罗老板就拎着两桶农夫山泉回来了,两个人迅速坐回原处,罗老板当没看到,坐下来烧水泡茶,又卖力自卖自夸,“你们带来的样衣,我刚才也给技术员看了,确实有难点,但不是无法攻克!陈靛家厂子能做,我们就做得出来——陈靛你别生气,这是实话——我也说句大话,整个n市也就只有我们厂子有这个底气这样讲。皮,我们厂子是做透了!”
陈靛也当没看到墙角的一挂农夫山泉,给乔韵使眼色以示肯定:皮革拼接确实工艺不简单,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没人在商业成衣上大量应用,要把这设计从t台送入千家万户,是需要一点功夫的。罗老板能把【笙歌】的款做出来应该就能做【韵】,从体量上来讲也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一上午跑了七八家,这家厂应该是最理想的选择了。
如果是第一次下单,估计还有个讲价问题,不过【韵】已经在陈氏那组织生产了一个多月,陈氏的技术员和罗氏大拿沾亲带故,又是陈靛带着来的,多少有点同行分单的意思,罗氏也不会欺生高开,价格差不到哪去,乔韵想想今天早上走过的厂家,也承认找不到比罗氏更好的,毕竟皮革算是比较tricky的面料,是有点门槛的。
顾虑不是没有,但不好和青哥明说:罗老板这么有眼色,给他们看【笙歌】,那会不会给【笙歌】也看【韵】?
如果说这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介意,更现实的顾虑是,罗氏以前和张姐合作过,可见还是会偷单,这是乔韵无法容忍的,【韵】的牌子刚打出来,正处在用产品开拓市场的阶段,品牌价值还没多少,这时候要是有同质化原单大量流出,对品牌会是毁灭性打击。
那些外国一线大牌,为了防伪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把中国人当小偷防,工人进出厂都要严格安检,面料从海外自行采购,工厂只做加工,关键工序放在本土完成,五金、扣子都用自己的厂子专门开模,一件大衣十几个扣子,每个扣子都不一样……【韵】的定位和他们相似,仅低了一线,但生产上却无法模仿,首先她无法去搞个绝对安全的海外工厂,其次,以【韵】现在的单量来说也承担不起太昂贵的防伪手段。她原本的设想,是把五金留到陈氏上,但两家技术员认识,使得这手段已失去意义。
但这等于是怀疑陈氏的操守,和青哥没法讨论,乔韵想想,除非去g省d市找欧美代工厂,否则说到皮革,n市也就罗氏了,但去d市一样存在跟单风险,而且他们在g省还没有跟单员,“确实,能把拼接接缝做这么平整的也就是你们厂了,罗老板厉害,我们之前跑的几个厂子,样品都有料子皱缩问题,大货质量是怎样真不敢想。”
这就是玩高级工艺的代价,只好接受这个不那么理想的选择——美女夸人就是不一样,且又到位,罗老板乐得眼睛眯起来,“夸得好——就冲乔小姐这句话,这单我不赚你钱,大家就当交个朋友!”
说是这样说,但怎么可能真不赚钱?讨价还价仍是难免,青哥人情熟,也不便暴露和【韵】的关系,乔韵自己出马来讲,又撒娇又许诺,摆事实讲道理,又给未来画饼,罗老板却一口咬定自己厂子人工成本高,做好做歹,最后单件成本比陈氏多十元,算是在登门价和熟客价之间取个中间值,乔韵对青哥也有个交代:她在陈氏走单是熟人得不能再熟人的价格,和罗氏要是讲不下来价难免有杀熟的嫌疑。
到签合同的时候又出幺蛾子——罗老板不愿签合同,“我们这一般都不签的,小本经营,合同多麻烦啊?你问陈靛就知道了,信得过!——你们和陈靛家不也没签吗?而且你这个单急——签什么啊,今天定金一收,料送到就给你开始做,迟一天都给你赔钱行不行?”
乔韵忍不住就瞪了青哥一眼,青哥缩缩脖子没说话:乔韵是提过,但他是【韵】的股东,自家厂子做衣服这是左右手关系,怕麻烦就没当回事,现在捱这一瞪很服气,自觉找个墙角蹲着去了。
“您这是在玩我呢?”她按捺火气,甜着嗓子半开玩笑半当真,“一进来我就说了要签合同,这要是不签合同都做,我还不如去找大厂——您的设备人家可都有!您要不签合同怎么不早说啊?”
说着就站起来拉陈靛,一边说一边跺脚,“走了走了,不浪费时间了!”
这一阵子乔韵都灰头土脸,搞设计搞的,今天出来谈生意没敢素颜,也戴了隐形眼镜,嘴一嘟,脚一跺,像是大小姐发脾气,叫人好气又好笑:生意哪是这么谈的?罗老板中年男人,心都要化了,忙上去拦,“哎哎哎,别别别,别动气啊乔小姐——”
手乘势要落到她肩膀上,乔韵动作快,借着拉青哥躲过去了,“走了,下一家下一家。”
青哥做出无奈被动的样子,望着罗老板苦笑,“罗叔,你看——要不签一个吧?乔乔,你等一等嘛——脾气别那么大,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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