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今谁存者-《舞雩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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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慢慢放下碗筷,走到书架边打开窗,清凉的空气涌进房间,吹得她清醒不少——清醒到呆呆地站在那儿,连头发上沾了片叶子都不知道。

    她转着手腕上碧绿的钏子一颗颗摸过去,摸了三遍才骤然发现少了一颗水晶珠子。

    鬼知道他拿去干什么了……忽地又紧张起来,不会那颗珠子扒拉下来送到梁国去吧!苏回暖隐隐约约感觉到从她进入齐境以来,事态就从来不按她希望地发展,千秋节那天被他逮个正着,梁国人,暗卫,梁帝,宇文氏,他有针对北面的计划,那她呢?她这颗棋子不是现成的么?他甚至在她入宫前就调查了她的身份。

    苏回暖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烦心过自己的身世,但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她那个所谓的世外高人师父有意无意把她推向了南齐,此后简直只有血泪史了。可是说到底,做主的人还是她自己,要是她当初不答应容戬池入齐当惠民药局当副使,怎么会生出这许许多多的事端?

    苏回暖打了个喷嚏,将那盆花弄的摇头晃脑,浓郁的香气冲到鼻子里,她更加受不了了。

    这两间房紧挨在一处,两扇窗子之间也不过几尺宽的距离。隔壁的木窗突然吱呀一声,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莫名其妙,渐渐拾起了底气,理直气壮地冒出些脑袋,一点一点地伸出窗口往左边看。

    应该是关窗的声音吧,毕竟风大了。她看一眼就去洗澡,只有他把窗子关上,她也把窗子关上,两间房互不干扰,连房里的空气都不蹿到隔壁去,她才觉得安心。

    苏回暖探出去,只一眼就后悔了。她飞快地缩进来,啪地合上窗拉上竹帘,眼前仿佛还留着那人守株待兔似的笑意。

    褪掉衣服埋进热气腾腾的水里,左臂上的伤口一阵刺痛,她忘了药膏还没有洗掉,低咒一声从桶里爬出来披上衣服打水洗药膏,洗完了自己也冻得不行,连忙跳下去,刚舒了一口气,余光却不经意触到了门上。

    她镇定地深呼吸几下,重新拖着沉重的身躯爬出来插门栓。

    苏回暖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

    热水下全身舒展开,明明是天壤之别的温度,她脑子里却一遍遍过着在潭水里往下沉的画面,哗啦一声浮出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拿手背碰了碰脸颊。

    好烫。

    门被叩了三下,一个婢女带着口音柔柔地道:“姑娘,公子让我给您送药过来。”

    苏回暖结结巴巴道:“放、放外面就行,一会儿出来拿,多谢。”

    真是没救了。

    一天浑浑噩噩过下去,入了夜,身体似乎又跟她不对付了,盛云沂送来的药十分好用,她抹在手臂上反而凉得睡不着,衬得肌肤更热。她拿起笔草草写了个方子给殷勤待命的河鼓卫,对方对她很客气,二话不说拿了就去客栈的厨房置办。

    第二天在床上躺到巳时,房里燃着暖和的炭火,她正抱着被子心事重重,外面竟传来了她自家侍女的声音。她一骨碌跑下床,看到门口站着眼圈红红的瑞香,苏回暖这两天真没抽时间想她,这下愧疚的心情全出来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安慰又解释,半天才把侍女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

    瑞香哭道:“姑娘把我一个人扔在客房里,钱没付完倒是次要的,姑娘却不见影子了,当晚也没回来,我急得要命,第二天下午准备渡江的,可是江边连个人影都没有,晚上向掌柜的借了钱想托人去那边打听,恰好有个侍卫找到我说带我去与姑娘会和,我怕他们骗我,可他说自己是巡抚家的下人,巡抚正和姑娘在一起。又拿出了个绿珠子,很像姑娘常带在手上的那个,我就跟着他走了一天,就到这儿了。”

    苏回暖奇道:“什么巡抚……”

    见小姑娘抱着她哭得厉害,只好不再问别的,自己帮她把包袱塞到外间去,尽职尽责地伺候人。

    她想了又想,郑重道:“我们大约要跟着他们回京了,如果一路上有人问你话都不要多说,安安静静地待着就好,也不用为我担心。”

    瑞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姑娘都把自己弄成这样了,还不叫我担心啊?”

    苏回暖很想告诉她她也不想弄成这样,全是被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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