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秋风秋雨-《难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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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这块身份木牌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原本交粮食,是要那些衙门里的小吏记录的。若是识相的还罢了,遇到不识相的,他大笔一挥,你明明交了,他硬是说你没交。你明明交足了粮,他硬记着你欠一石粮。总而言之就是想尽办法要从百姓身上刮下一层油水来,老百姓手里无凭无据,自然是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
如今有了这块木牌,来交粮的流民把木牌对换过后,李得一就可以彻底撇开那些小吏,仅仅几个人就可做好记录。只要对着牌子,比对一下“凹、凸”两块牌子上的红手印,一眼就能看出谁交了,谁没交,即便不识字的兵丁也可以来办这个事儿。今年教过粮食的,李得一手里的木牌就换成了凹的,明年又与流民对换,方便的很,根本没法弄虚作假。不光如此,那些做工的流民也可以用这个身份木牌来领工钱,由于互换木牌当记录的整个过程很简单,完全不需要那些小吏帮忙做复杂的文案记录,便可完成支付工钱的过程,也不用担心有人冒领。李得一仅仅把那些威北营略识几个字的老兵拉来,就足够干完这个活了。这么一来,县衙门里原有的那些小吏,是彻底失了业。
有了这套身份木牌,李得一也根本不用像其他军阀节度一样,还要依靠这些小吏来治理麾下的百姓。这些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了上千年的贱吏,任凭怎么改朝换代,都仍能继续骑在百姓头上的贱吏,终于在李得一这里,彻底失了业。秋粮收起来之后,不少小吏就连夜携家带口搬走了。他们原来打算看威北营的笑话来着,心说没有我们这帮人帮忙,看你怎么收秋粮。结果李得一完全不用他们,就把秋粮收齐了。这下他们也彻底死了心,知道在本地是混不下去了,却也不敢闹事。威北营从不杀老实种地的农民和有技术的匠人,但对他们这些一身本事都在盘剥百姓的小吏,杀起来可就狠辣多了。前些年那震半县震老爷,就是最好的例子,威北营那一次不光宰了震半县满门男丁,甚至连衙门里与震半县有姻亲的爪牙,地方上的恶霸地主,也都一并杀了个干干净净。
整个秋日里,威北营全营上下是皆大欢喜。上面收足了粮食,下面的流民一点盘剥都没受到,交上该交的,还都留下了足够一年吃的口粮。孙老医官这时才彻底看出了李得一这个身份木牌的厉害之处,对着这小徒弟那是夸了又夸。不料李得一却红着眼说道:“俺打小就看那些衙门里的胥吏不顺眼,恨透了他们每每借着收粮和徭役欺压俺们这些老实的庄户人家。俺爹当初就是被他们强征了民壮,因为俺家里穷,没钱打点他们,就被他们不知安排了什么要命活计,从此一去不返,到最后也不知道俺爹死在哪儿了。如今俺管着这些事儿,当然得好好想个办法治治他们,可不敢再用这些借机盘剥百姓的贪婪贱吏。”孙老医官连连点头,直称赞李得一这个办法好。
后来孙老医官寻思了一阵,大手一挥,决定给每个威北营的兵士都配发这种木牌,正式的战兵一律配发用墨汁染黑的乌木牌,上雕虎头纹,牌子正面刻姓名,反面刻着职位。新兵的身份木牌就不用染黑了,等评上了精锐战兵,再染黑。
入了秋,洛都城内也是一片繁荣的气象,新帝登基,自然是要大赦天下的,那些蒙冤入狱又无钱上下打点的百姓,也都被放了出来,合家团聚。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天下的范围小了点,只有洛都城极其周围不到一省之地奉命而已。王松城拥立了新君,自然水涨船高,他手里攥着新朝廷的所有兵马,直接就任了枢密使一职,这下再也不是王守备了,直接连升不知多少级,成了王相公。
怨不得天下间有权有势的人现在都对拥立新君这么感兴趣,收益实在太大。简直是一步登天。
入了秋,李秀鸣逃离洛都城的事也败露了。李寺乃听到消息后勃然大怒,亲自派人到洛都城的宅子里问出了女儿的去向,然后就写信给王松城诉苦了一番。信里的大意就是:不是我李家不想把女儿嫁给你,我还是很想跟你结成儿女亲家共谋大事的。无奈儿大不由娘,女儿大了自己有主意了,她已经跑了,我这个当爹的现在都不知道闺女在哪儿。
要说王松城此时虽然拥立了新君,位高权重,却倍感势单力孤,急需一强力的盟友辅佐。选来选去,就看中了李寺乃。现在这李寺乃手下兵精粮足,又据有上晋一省之地,自然是不错的人选。他还有意与自己结成儿女亲家,显然也是想投靠这新朝廷的。故此王松城就对这门亲事比较看重,如今一听女方已经逃出了洛都城,当然是不肯罢休的。找眼线一打听,便得知跟着一位崔公子跑了,再一追查,就查出三儿子当日在城外吃了败仗。王松城当即就派人去勾栏院把三儿子找来,痛打了一番,问出当天的细节之后,责令他在家闭门思过。
王松城乍一听威北营的大名,也是大吃了一惊,心中惶恐道:“当年狄大帅之万胜营,今犹在乎!?”狄大帅在时,威北营那是每战必胜从无败绩。更曾一战打得突辽人十数年不敢南侵,所以天下多有人称威北营为万胜营,以表达对威北营的敬仰之意。
王松城惊疑不定,便与手下幕僚商议此事。那些幕僚中有一个叫栾牟的,也是消息灵通之人,为主公谋划道:“臣下曾听闻威北营在狄大帅过世之后,备受排挤,兵员从数万被遣散至数千人,最后更是被发配到西北极偏远的定北小县,让他们守卫那个县城去了。按照三公子所说,这威北营如今应该没有多少兵马,兵不过两千之数,早已不复当年之勇。相公何不以朝廷之名修书一封,派人去招募这支人马,若是其来归附,也是一桩美事,说出去平添相公的威风。若是其不肯归附,待那时,相公再发兵马剿灭之,正可借机树立自己在朝堂的威风。”
瞅瞅王松城找这幕僚,栾牟=乱谋啊,王相公,你真的要听他的么?你不是一向喜欢找人测个命么,干嘛不算算这次出征的吉凶祸福?恩,王松城没多想就同意这个幕僚的馊主意,只能说,他膨胀了。
王松城略略寻思了一番,如今新朝初立,他领了疏密相公一职,却还没打过像样的胜仗。这威北营对新朝态度模糊,如今正是自己拿它立威的一个大好机会,那威北营正可做自己的垫脚石。当即以新君的名义写了一封诏书,让二儿子王颂理带着手下精兵一万,浩浩荡荡杀奔了定北小县。说是精兵一万,其实就些是他手下新近招募的兵勇,在王松城看来,“威北营如今兵不满千,能有什么威胁,还不是大军一到,望风而降。”膨胀,这是标准的膨胀。
洛都城的大军一动,威北营就得到了消息。消息传来那天,正好下了一场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凉,天气顿时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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