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身为人之父”这几个字重重地敲在了高澄心头。他忽然想起并没有见到太医,他一时没反映过来,似乎是没听清楚,又似乎不相信是真的。他真的有子嗣了吗?不只是第一个子嗣,而且将是嫡长子,是渤海高氏与元氏帝裔共同的血脉传承。 “阿爷……”高澄仿佛是想要说什么,但又忘了想说什么,竟有些语噎了。忽然道,“杀伐气不必摆在外面给人看,可以在自己心里。又何必在府第里处处是杀伐气。”他的心思再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神思有点飘忽。 “放在心里就好。你若不杀人,人必来杀你。近在庙堂,远在关中皆如此。”高欢说话几乎没有过这么直白,这个道理他好像生怕儿子不懂。或者他也知道,他其实是懂的,只是怕他心软。 高澄此时已经定下心来,抛却绮念,淡淡一笑道,“儿子只是不想学天柱大将军,唯有大人才是儿子心里当学之人。”这话高欢自然听得懂,父子之间已经极有默契无须多解释也能各自知道对方的心思。天柱大将军尔朱荣仗着一时势盛便得意忘形,以至最终败落,这也是之前高欢尚在尔朱氏得势的时候便要离开尔朱荣的原因。做权臣,可以表里不一,必须表里不一。 “林兴仁那个阉宦日日来,不是只来探望公主吧?”高欢慢声慢语地道。 此时日已渐高,阳光耀眼,但是在这小院落里蓊蓊郁郁的梨树荫下还是很舒服。透过枝叶洒下的光影披拂在父子二人身上,还时不时地有雪白的花瓣飘落。在这样的本该心头宁静、淡泊的情境下谈论这样阴郁的话题也是如今父子二人难得的推心置腹的时候。 “大人心里明白,自然不是。”高澄闲聊般道。“只是他不该把公主牵扯进来。”高澄忽然有点忿恨,但是那一点表露出来的忿恨很快又被他极自然地掩了过去。“主上是有所图谋,这个天子不可小觑,非出帝可比。”高澄一边想一边道,“大人试想一想,临贺郡王萧正德主动代梁帝提和亲之事,若是大人该当如何?主上虽允了和亲无疑,却将梁国公主留在邺城数月而没有明旨。主上并未立后,也没有属意之人,为何不顺水推舟接了临贺郡王的人情?” 高欢看了一眼高澄问道,“汝觉得是为何?”大丞相的心机自然不会对这事没有自己的想法。其实说起来高欢也不是要成心考较儿子,只是他如今年纪年长,凡事都想听听儿子的意见,有时候觉得儿子比自己思虑更长远。也许说起来反倒是他更依赖儿子了。 “大人,主上日日让中常侍到儿子府里来问候公主,难道不是想让公主向大人侧面进言?主上若要想立梁国公主为后早就立了,何必等到现在?他心里真正想立的皇后是儿子的妹妹。中常侍服侍主上多年,臣的妻子又是主上的亲妹妹,这事由他们牵扯起来实在是顺理成章,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主上真是大手笔。” “吾并无意于此。”高欢淡淡一句却极明白无误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且没有一点犹豫。 这其中原因高澄自然知道。只是无端被勾起了伤心事,高澄也沉默了。 过了好半天,高澄才道,“儿子和大人想的一样。只是既然无意于此,便要尽早为陛下选配良家淑女。只是……”他忽然语涩了。 高澄说的良家淑女自然不是指高门世家,只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而已。若是因立后而无端抬出了哪个高门大姓,再遇到个有野心的,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当然不能做这样的事。 高欢也当然知道儿子为什么语涩,只是极闲地道,“梁帝久安于建康,又年纪老迈,况其甚是心软,行事犹疑。若是权衡左右利弊,和亲乃无足轻重之事,有利无弊自然做得。挑起争端则牵扯甚广,未必真心敢做。大将军又何必担忧?如今只管笼络好了萧正德便罢。至于溧阳公主……”高欢看了儿子一眼。儿子的脾气他为父者自然深知,他倒并不觉得儿子喜奢华爱女色是什么毛病,况且他也知道儿子是有心机有分寸的人。“溧阳公主的事,大将军自作主张便可。” 没想到高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道,“溧阳公主和亲是国事,不是家事,儿子断然不会娶梁国公主为妻。” 这其中事涉家国,不仅是魏国和梁国的关系,还有高氏和元氏的关系,看似是国事,实则关乎大魏朝堂之内的风起云涌。孰轻孰重,其中利害必须仔细权衡取舍,高欢自然知道这里边的深奥,所以也不多语。 高欢微微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院落门外面有人唤道,“郎主。”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