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弑-《楚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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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支利箭入体的闷响,在夜色下是那样的清楚,而数百人惨厉的哀嚎,仿佛阴霾的雨云一般,笼罩着春寒料峭的大梁皇宫。

    成千上万支利箭射出,静待一炷香后,哀嚎呻吟渐息,又有百余甲卒分作数队进入甬道,将那些伤而未死或借死尸掩藏的侍宦、宫女找出来,确保秋阳宫的每一个人都殉葬于今夜,然后用数十辆马车,将尸首运出皇城,先送往已经修得差不多的余山皇陵。

    十数辆水车停在甬道的两侧,从其他班院调来的低级侍宦提着水桶,冲洗血迹。

    待到清晨,宫城南门打开时,秋阳宫东侧的甬道洁净如新,仿佛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仿佛在秋阳宫里所发生种种丑事,也彻底被冲洗一净。

    这时候十数名宫使携旨出宫,传报宗室、大臣,禅位仅二十天的大梁太上皇昨夜暴病而亡之事。

    太上皇遗诏一切从俭,也未召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过来瞻仰太上的遗宝,便直接进行大殓,装入大棺,移送到乾阳宫停灵。

    新帝勒令宗室公侯及皇子皇孙、公主妃嫔皆各自回家进行斋戒,六部九寺等院司大臣则集体到衙署官邸住宿斋戒,禁止归家。

    而没有正式官缺的散闲官员,则齐集于午潮门斋戒,文武官员不准作乐,禁止丧服嫁娶,军民皆要摘冠缨、服素缟,不准屠宰、不准祈祭。

    除秋阳宫六百七十二名宫侍殉葬之外,新帝特许内侍省监、少监、内常侍等内朝大宦十七人自尽随葬,永世服侍高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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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皇城里所发生的一切,对守在汴京南城门下的普通将卒而言,遥远得就仿佛是另外一个国度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雍王为何会突然率兵进京,如此迫不及待的逼陛下禅让皇位,又没有人知道禅位才二十天的太上皇,怎么就在秋阳宫突然暴病驾崩了。

    即便宫里那些殉葬的内侍、宦臣,到底有几个人是真想追随太上于地下、永侍左右,南城门下的普通将卒也难以分辨。

    临近午时,又听闻吏部尚书、宗正卿、右神武将军、颂国公这样的朝廷大臣重将以及周太妃、杨太妃这几个陪伴太上晚年的妃嫔,也都纷纷上书新帝要求随葬余山皇陵,永世服侍太上左右。

    “还真是奇怪了,苟爷你说人活得好好的,怎么都寻死觅活的都要追随太上而去?”一个尖嘴猴腮的兵卒,歪歪斜斜的抱着一杆白蜡木枪靠着城墙根,跟今日带领他们当值的小校,探讨道。

    小校年纪要小一些,也就三十五六岁,没有理会那猴腮兵卒的话,听着马蹄声渐近,远远看到数骑快马扬鞭驰来,扬起漫天飞尘,被寒风吹卷,满天都灰蒙蒙一片。

    数名骑士皆穿黑甲,为首者寸许长的短发,黑色铠甲内所穿乃是出家人的衲衣,怪模怪样。

    看到对方驰至城门前才陡然收住缰绳,马鼻子喷着热汽,差点就要喷到南城门小校的脸上。

    “下来,下来!”守城小校也没有好脾气,按住腰间的刀柄,大声喝斥道。

    看到守城将卒围过来阻拦,勒令他们接受盘问,为首者才从怀里掏出一面铜符,上书“承天”二字,城门小校脸色微微一变,赶忙示意身后将卒让开一条通道,让来人以最快的速度进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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