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又藏数点红-《堪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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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络将锦盒收入广袖中,再抬眸时,烛火摇曳中,只见渔夕清冷着一张脸,食指沾了些许茶水,在桌上细细的画着。目光专注,眉头微蹙,渔夕似觉察到织络的注视,头也不抬,复又一笑,:“挑几批上好的丝绸,送到吴府上赠与三夫人,再挑几件玉石赠给竹棋姐姐。”
吴府昨晚的一番安排,怎能不答谢呢?当然还有四月姐姐,她也替自己喝了罚酒。
“姑娘,记下了。”
“锤子帮的事情,办好了么?”
“按照姑娘的意思,一切顺利。”渔夕满意一笑,点了点头。
“齐伯伯,进来罢。”渔夕抬起头来,轻轻一拂袖,桌上的字迹随袖走而干。
上午齐总管就从将军府回来了,中间来找过醉姑娘几回了,都是没见到人。刚听府里的人说姑娘才回来,就又急急的赶来了。
齐总管还未入屋,渔夕瞧了一眼织络,织络抬手泡了一杯茶放在桌案上,又在椅子上放了软垫,待他进屋时,刚好请他坐下。
渔夕微微一笑。
跟随姑娘这么几年,织络早已能清楚的扑捉到她每一个眼神,无须多说,便已心领神会。
“姑娘,少将军府那边说是初定了醉,林两家做朝廷兵器供应,接下来就是看谁家供大供下的事了。本来说是围猎当日就有定夺,可是围猎时,听说皇上
并未出现。”
渔夕笑了一笑,往后靠了靠,将手里的一串玉石珠子退到手腕处,一颗颗的随意拨着。这倒和钟府得到的消息不相上下,想了一想,笑问道,“齐伯伯,
可见到孙小姐了?”
在商言商,齐总管不想姑娘忽然将话题岔开,说的是兵器的事情,怎么岔到孙小姐头上去了。只是姑娘一向是雷霆手段,小小年纪,却是难得的经商奇才,
决断惯了的,也不会多说一句废话。只得回道,:“孙小姐昨夜随少将军与夫人去花老夫人府里听戏,回的晚了,老奴去的时候,听说还在歇息,并未瞧见。”
渔夕目光一晃,唇角浮上浅笑。蔡府上下对这个孙小姐可真是视若珍宝呢。过了稍会儿,眼眸里又是一片笑意吟吟。
“齐伯伯,云大人府上的老太太也爱听戏,麻烦明日一早儿您去释翳阁一趟,替我给鹦哥儿递个话儿,就说,”渔夕起身,低头踱了几步,“就说,我问
他是否愿意去云府。”
齐总管略一欠身,微笑答应。见姑娘再无吩咐,弓了弓身,便掀帘而出。
垂帘犹在轻微晃动,织络收了茶杯,见她已经垂眉在灯下翻着账簿了,便笑问道,:“姑娘,釆耳提起前夜的那位公子,可是姑娘要找之人?”
渔夕哦了一声,笑问道,:“何以见得?”
织络轻轻摇头:“举世如釆耳所说之风采之人,恐怕也不过三个,何况,其中两位.......”
渔夕抬眸,目光又是一片清冷:“织络,这世上之事,我从不去猜测,也不信什么道听途说。我所要做的,是亲自去印证。”
织络沉默了一会儿,绕到跟前,拿了青墨条,开始研磨,总觉得袖子里的锦盒不似很方便,“华叔叔明日约了,姑娘要见么?”
一声轻叹,渔夕蹙眉道,:“他怎么又来了?”
织络一笑道,:“按例,一年来一次。”
渔夕眉头蹙的更紧,合上账簿,长长睫毛落下细致的阴影。片刻之后,眸子睁开,眸光中又是一片清冷潋滟,纤手发丝中一滑,手里多出一个金算盘来。
灯火下,她快速的拨动着细小的珠子,极是专注,极是认真,一盏茶的功夫,她算出了一个数字,吩咐道,“今晚去开好银票。”
这么多银子,一夜间就化为乌有,但看姑娘脸上,有隐隐的痛色,她是有些舍不得的吧。
织络垂首不免一笑,却轻声回道,:“是。”
既然,可以不去承担这个责任,为何姑娘,非要去背负呢?还是心有不忍,“姑娘,你找到他后,会将东西还给他么?姑娘可还记得当年的诺言?”
渔夕盯着房顶的帐幔,又是一副嘻嘻笑笑的模样,“织络姐姐,以你我的关系,我今夜送你一颗珠子,你安心收了。如果今夜,我说要送你醉家半分家业,姐姐是要还是不要?”
织络原本清丽的眼神,瞬间变的有些惶惶,不知该如何作答。
渔夕低首写字,醉家在宁熙上上下下几十家分店,更别提青黄,漠北还有四五家。每日都有各店经营情况小报,每日这个时候,若在家里,都是要批字的
写完一份,渔夕又翻开一张字卷,提笔顿了顿,凝眉道,“织络姐姐,或者,该你问我。你该问我,在醉家最为艰难的时候,你捏着醉家半分家业隐去。
如今,醉家发达了,你将这份大礼忽然送还给我,你该问我,作何感想?又该如何对你?”
织络一惊,砚台上的墨泼出了少许。
渔夕轻轻摇摇头,将指尖伸进烛火下,指尖沾上一滴蜡油,眉心一蹙,淡淡望着发红的食指指尖,叹道,“这个急不得,牵扯的人太多,我不能顾这许多人的性命不顾。还需再等等。”
织络道:“这样对姑娘公平么?”
渔夕笑道,:“没遇到清越之前,我倒是觉得,天下诸事不公平。遇到清越之后,我倒是觉得,天下不光诸事公平,而且,与我,老天倒是有些格外厚爱
。”
织络吃惊道:“姑娘之前的颠沛流离不说,现在有家不可回,更别提现在……现在,”她抬头看她,迟疑了一下,语气不再平缓,似有隐隐泪花,“姑娘
奇病缠身,每到发作,受抽筋拔髓之苦,这也叫厚爱?”
“织络姐姐,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渔夕放下了笔,托着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织络微微侧头,手里的青墨停止不动,渔夕递上绢帕,淡淡笑道:“个人际遇不同,理解不一。其实,我有时候也常想,我如今这样,与我母亲有些关系
。凡事都有因果,不以为意。”
织络拭了拭泪,心知姑娘跟着清越师父,对凡事看法自不同常人,不解道,“夫人菩萨心肠,能有什么关系,也没给姑娘积半点儿福报,还有,老夫人一族.......姑娘不想着报仇么?”
府里上下,用如此语气与她说话的,也只有她和醉轻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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