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完，室内又恢复到落针可闻的沉默。我只是看着小豆子，等着他的态度与答案来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小豆子突然问，尽管他的身体仍然在微微颤栗，但显然他的大脑已经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看来这个孩子并非如表面看到的这般孱弱不堪。我笑了，这次的笑容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即便眼前这人是对手的棋子，是一直在暗中挑拨我和弘历关系的人，即便这人心存着居心不良的目的。但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一刻，我觉得自己见他一面是对的。

    “如果真如你说的会留我们一命，那么必然是有所图的，否则你说的就一定是假话，所以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小豆子垂下头，似乎怕我没听懂他的意思般解释了一遍，然后用微弱地声音再一次问道。

    真难为他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到用这个问题判断我承诺的真伪。的确，如我所说，以我此前的推断，我完全可以自己派人查出他身后的那个人是谁，那么他的生死其实是不重要的。就连我今天特意安排见他一面都有些多此一举。那么对我这样的身份地位的人来说，这样大费周章地去做一件事，必然是有目的的，而假如我当真打算放他们一条生路，也必然是因为他们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利用价值吗？其实一开始真的没有，只是不想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成为斗争的牺牲品。然而现在确实有了。我喜欢这孩子的聪明，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小顺子的影子，既然都是棋子，那么我不介意将他收入囊中为己所用。至于他想要维护的那个女人，我也会如约般放过她，如果顺利，我可以用她来找到那只黑手。如果不顺利，至少也可以用她来笼络这孩子的心。

    对于这个女人的生死，我其实根本无需亲自动手。一旦我知道她是谁，就会通过各种方式与她有多联系，并且对外暗示她会帮我指认出那只黑手是谁。那个隐藏在乾清宫的黑手只要想自保，就肯定不会让她安稳活在这个世上。只要那只黑手闻风而动，他露出狐狸尾巴就藏不严实了。

    当然这个女人是必然要死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放过这个人。但是现在，她的死会更有意义。假如这孩子在意的人死在了那人的手中，这个孩子应该会因为愤怒与仇恨站在那人的对立面，而我的手中会多个可用的人，我需要一个能够真正代替小顺子留在我身边，为我所用的人。

    “如果你能继续活着，你是愿意回到过往那种日子，还是被人高看一眼的生活？”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

    这话换来的又是小豆子的沉默。我知道这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这一点从许福多的口述中可以想到，否则他也不会单单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屈服于那些人的身下，换做任何一个人在面对这些屈辱时，内心都是在这份隐忍背后隐藏的是不甘。

    “我承认，你们俩对我来说都有利用价值，至于需要你做什么，现在还不能说。只要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做的那些事，我会将你调到我的身边服侍，也不会将你和四阿哥的那些事告诉熹妃娘娘。尽管我只是个嫔位，但那人应该也和你说了我在这后宫里的分量，你跟着我就不用再担心别人会对你如何。至于你想维护的那个人，我知道她也只是被人利用而已。坦白说我只想找出利用她来对付我的那个人，只要她能老老实实将知道的告诉我，我也不会为难她，将她也留在身边服侍也未必不可。”我说：“其实你现在别无选择，不是吗？”

    小豆子迟疑半晌，终于再次在地咬咬牙说道：“那人……她……她原本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姑姑。奴才十岁那年被人欺负的受不了躲到御花园没人的角落里哭被她发现，她得知奴才的事情后就帮奴才打点进了乾清宫，奴才对她很是感念。可是没想到皇上继位后，乾清宫里的人都不用了，奴才无处可去，只得又求上这位姑姑帮忙引荐进了阿哥所。其实奴才一开始没想和四阿哥如何，也不知晓潜邸的那些事。可是就在太后娘娘仙去之后，这位姑姑也被安排去守灵。临行前她来找奴才，让奴才设法亲近四阿哥，说四阿哥以后必有大造化。当时奴才也只是想找个强势的主子有个倚仗，没想到……后来四阿哥不知从哪里知道宫里那些腌臜事，还听说奴才通晓这些，就好奇说先试试，图个新鲜好玩，奴才无法只得应从。那位姑姑临行前担心她走后，奴才在宫里无人照应，就让敬事房里的一位管事帮忙照应着。就在除夕之后，宫里开始传说皇上中意五阿哥，奴才心里很担心四阿哥失势，就在四阿哥面前提醒了几句，但是见四阿哥不以为意也就没再说什么。可是后来宫里这话越传越凶，奴才担心，却又不敢多话，心中实在憋闷，就和那位管事公公私下提起，那位管事公公听后，就和奴才说了潜邸的事，还说……还说娘娘在潜邸的时候就不安分，太后娘娘当年对娘娘也很是不喜。他还说姑姑临走前也交代过，若是有机会，千万不能让娘娘把四阿哥给带坏了，一定要想办法让四阿哥疏远娘娘，不然……不然会有牝鸡司晨之祸。”

    小豆子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在选择妥协后也没有了刚才的硬气，说完这些前因后果，他讷讷地补充了句：“其实这件事与姑姑没关系，都怪奴才轻信了旁人，娘娘若是要发落，只发落奴才一人就好，千万莫要迁怒到姑姑。她远在东郊皇陵，当真是不知情的。”

    问过那姑姑和管事的姓名，对许福多使了个眼色让他安排人去探查两人底细，我随即陷入了沉思。没想到事情远比我想的还要复杂，这人当真狡猾，隐藏的可够深的，这般虚虚实实让人难以捉摸。

    小豆子见许福多离开，我又一直沉默不语，他的身子又因为紧张开始抖了起来。

    “今天你就留在我这边不用回阿哥所了。至于四阿哥那边，我会亲自与他说这件事。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和四阿哥那些事打死也不可以再和任何人提起，否则让皇上知晓，死得可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了。”

    无心再为难这孩子，慎重提醒了一句，让人领着他去安顿，自己则独自倚在榻上梳理今日获悉的种种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