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人心冷暖(上)-《雍正裕妃》

    秋去冬来,京城的冬天在细碎的小雪中到来,然后在一场场鹅毛大雪中将大地裹束成满目银装素白。在狂风的裹挟下,带有棱角的飞雪将刺骨的寒意灌入每一个角落没有半点停歇的打算,使得路上赶路的行人都少的可怜,想来若非必要谁也不会愿意在这样的天气出门,就连往日盘旋在皇城上的乌鸦都极难见到。

    雍亲王府里早就点起了融融的炭火,将冬日的凌冽隔绝在屋舍之外,只是不管屋内的炭火烧的多么旺,却也难以将渐渐寒冷的心捂热。

    如今的这个院子已经不是以往那个可以当做避风港的地方。因为有弘历和弘昼两个孩子要照顾,院子里的自己和钱氏身边的婆子、婢子、内侍都不再是曾经的二三个人。只是人越多,需要提防的也越多,即便是对贴身的丫头也不甚亲近。当身边能信任的人只剩下小顺子时,这一方栖身之所也就沦陷成为没有硝烟的战场一隅而已。

    也正是因着孩子们日渐长大,眼看着康熙王朝开始走向倒计,自己对钱氏的态度也从无所顾忌开始有意无意地多了份谨慎。即便看起来仍旧与往日一样的亲近和相互照顾,但很多暗中的运作不再与钱氏多说。钱氏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满腹心事和处处的谨小慎微,也看出来我愈清冷爱独处,只道是我还在为那个藏于暗中的人烦心,便也不会像过往那样整日留在我身边闲话唠嗑。

    倒是弘历分外喜欢与我亲近,常常会在散学后随着弘昼一起来我这里温习讨教,然后缠着我说一些奇闻趣事。而我也利用这样的时机针对两个孩子的性格和未来不同的人生做着不同的潜移默化的引导。每天也只有和孩子们在一起的这个时候,看着他们尚未被明争暗斗污染的天真纯粹,身心才能得到真正难得的欣慰与愉悦。

    其实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一直都是很普通的女人,没有惊采绝艳的容貌与智慧,也不喜欢奢望与强求太多不切实际的梦想,从不愿追求轰轰烈烈的人生,只是想要无波无澜简单平静的生活。最大的梦想仅仅只是拥有珍爱自己的丈夫与属于自己可爱的孩子。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早已成为历史的朝代,又避无可避地卷入了女人间毫无意义的纷争之中。

    回想起过往,那些日子虽然艰难,身边却有耿家双亲的温暖呵护,有春儿的姐妹之情,即便是初进府时也有庞嬷嬷、云惠、晚晴和小顺子的浓浓善意与同甘共苦,因为有他们这些人的存在,即便面对乌拉那拉氏的刁难,李氏的陷害和宋氏的算计却依然觉得充实与满足,依然可以笑着告诉自己“没关系,我可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那些纯粹真挚的感情越来越少。耿氏双亲难以常见,庞嬷嬷被送走,云惠因我而死,春儿的背叛陷害,晚晴出府嫁人……还有紫菀,曾一度以为这个被晚晴悉心调教被自己真心相待的丫头会是可以自己值得亲近信任的人,却没想到她也不过是有心人埋在自己身边的棋子,甚至亲手害死了自己尚未成形的孩子。至于胤禛,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在权利与爱情面前他的选择会是什么,所以我相信他对我的真心,却不会期望他为我慢下脚步,许多事仍旧需要自己去面对和抗争。

    如果说前世我所求的只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小幸福,那么来到这个时代的这一世,从被胤禛收入身边的那一天,我所求就只能是后半生的安然到老。我从未想过要伤害谁,也无心去争夺什么,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面对没来由的针对、伤害、背叛与血色杀戮,于是为了自保只能谋划与反击,在这样的算计中心开始变得越来越冷厉坚硬。

    晨起梳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细细打量,那双不带温度眼眸中除了清冷仍是清冷,才蓦然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过自内心的笑容。

    小顺子走进屋子,看了眼坐在镜子前出神呆的我,敛下眸自然而然地从准备为我梳妆的婢子手上接过梳子,静静地帮我梳着头。

    小顺子的手不是只会杀人,同样可以梳得一手好头,从紫菀死后,服侍我梳头和用膳这些近身的事就被小顺子不着痕迹的接手了过去。虽然这并不合规矩,也多少会招惹些捕风捉影的猜忌,但我依然就这样默许了他的执意,只因为他是我身边唯一可以相信并且可以托付性命的人。

    是的,唯一一个,即便是钱氏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信任。在我看来,有些感情一旦牵扯了利益关系就不会再如最初那般纯粹,有了利益牵扯的关系是经不起推敲和易碎的,钱氏在被绑上这种利益链之初就已经变成了和乌拉那拉氏一样的关系,都成为了这个预设好的利益链上紧扣的一环。即便是我亲自设计了这样一个利益链,却依旧不敢轻易小觑人心在利益面前的脆弱。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信任和亲近的人背叛后的自己,真的已经不敢奢求与钱氏的情分能够坚固的牢不可摧。尤其是现就连府一向被我竭尽全力照顾着的老氏也并不像我所见到那样低调无害时,我就再也无法相信除了小顺子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格格打算怎么处置那院?”小顺子将最后一缕丝盘入髻后,示意屋里伺候的人全部退下,待屋内只剩下我与他时,他沉声问了句。

    小顺子口中的那院指的正是老氏。那天去见老氏时的言谈,他随侍在侧必然听得真切,即便是我什么都没说,以他的心思也能察觉出老氏的种种异样。正因为这样,他安排府外的人手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查明了老氏的来龙去脉,果然得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消息,只是这些消息非常琐碎,暂时无法判断她在其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未完待续。)